一九七八年三月七日。
京城春光正好才怪。
還冷著呢!
但供暖公司才不管你氣象局怎麼說,反正他們按照農曆節氣準時斷掉了各處的供暖。
驚蟄都過了,還開個毛線暖氣!
民大的宿舍裡可沒地方給張宏城去燒炕。
所以來自天南海北的經濟係314寢室八條大漢躲在被窩裡互相介紹著自己。
場麵堪稱彆開生麵。
甭管七十年代還是後世的零零後,入住寢室後,天大地大的事都得往後排,最要緊的是先論序齒。
十分鐘後,寢室老大老二一直到老幺全部新鮮出爐。
張宏城暗中點頭,嗯,314寢室的同學們都比較年輕,老大俞兆文也才29歲。
根據老三冉群峰聽來的小道消息,他們經濟學一班有幾位老大哥同學,都三十多了。
序齒完了後的套路都是一個樣——找地方歃血為盟,俗稱喝酒。
學校裡明麵上規定是禁止學生飲酒,但實際上是沒酒可賣。
可這難不倒老三冉群峰,他自己帶的有。
秦川大曲。
食堂裡,新來的七七屆新生與往屆的工農兵大學生們涇渭分明,各自占據一邊,少有交流。
張宏城看著現場,倒覺得人家工農兵大學生師兄師姐們更安靜,反倒是自己這群新生最鬨騰。
那邊的師兄師姐們還不太好出聲管一管,因為新生裡有好些年紀三十好幾的人在,而且這些人在外頭的級彆都不太低。
小道消息在七七屆民大新生裡,副科就有二十九個。
例如三一四寢室的老三冉群峰,雖然今年才二十七歲,卻是秦川酒廠的一位副科長。
放在彆的學院,師兄師姐們書生意氣之下訓斥管理新生大約是有的,可這裡是民大,最講規矩的大學!
這個規矩,懂的都懂。
全寢室張宏城排行老六,這個排位真不是作者在諷刺他。
但在寢室裡的實際地位卻是坐二望一。
老大俞兆文是浙省某報社的正科級乾部,資曆比張宏城要深厚得多。
當然哪怕是消息靈通的老三也查不到張宏城具體的檔案,看不到他那些嚇人的履曆和評語。
張宏城根本不在乎寢室裡的級彆區分,安安分分的當自己的老六,跟在幾位大哥身後橫行校園。
【橫行】這件事說來有趣。
有人通知他們全寢室去第二教學樓411教室開班會,但誰能猜到看著很穩重、負責領隊的俞大科長居然是個路癡。
他領著三一四七條好漢一路逛蕩著——鬼知道什麼時候他們走出了校園。
當八人走進一棟看著像教學樓的房子時,居然還有一個年輕人急匆匆的跑出來引路。
好麼,這裡是街道辦。
人家看到來了八個腆胸疊肚的家夥,還以為來領導視察了。
八個人最後都訕笑著從樓裡走出來,老俞笑眯眯的拍打了每一位室友的肩膀。
“忘記這件事,對你有好處。”
好在因為迷路而遲到的並不隻有三一四的同學們。
班上年紀最大的老龔,甚至還差點被校工請進某間會議室。
班主任姓邵,邵顯平。
今年五十有六,是他們經濟學一班的政治老師。
老頭很風趣。
“看著台下春夏秋冬齊備,我可算是鬆了一口大氣。”
老頭嘿然一笑。
“幸虧沒人年紀大過我去,否則老頭我也很尷尬的。”
這年月人們的笑點都低,台下立即笑成一片。
“大家挨個上台自我介紹一番,隻是老頭我有個奇怪的癖好。”
“不準大家直接介紹自己之前的工作,讓全班同學通過你的話來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