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張宏城很難相信,海澱區裡居然還有這樣破落的院落。
從法院師兄那邊打聽來的情況可以得知,庭裡給姚老太太安排過新住房,可人家老太太固執的就留在自己的小房子裡,一天一天的熬著的等。
深怕哪天自己的家人回來找不到她。
戰爭已經過去了幾十年,所有人都知道該回來的早回來了,但姚老太太還是每天把公婆、丈夫、兒子的床鋪打掃的乾乾淨淨的,甚至定期換洗。
她養大那些孩子們不止一次的想要接她去養老,都被她果斷的拒絕。
褪去法官袍的老太太很和藹,正在利落的仔細的打掃著小院的每一個角落。
上次辦的案子讓老太太很舒心,看到那些資本買辦的苦瓜嘴臉,姚老太太心情便有些雀躍。
除非不讓她接案子,否則但凡她接的這類案子就沒人能夠翻過來。
當然任性的代價也是有的,畢竟現在主題是開放,要歡迎那些人回來投資。
姚老太太正式退休了。
為了怕她悶得慌,幾個她養大孩子幾乎輪流回來陪她。
此刻在她身後就站著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提著水壺在她後麵噴灑著地麵。
與那些叫老太太乾媽的人不同,這位男士是被姚老太太當弟弟養大的。
“姐姐,要不然你歇一歇,接下的我來掃?”
老太太沒理會他。
“你手裡一堆的事不去乾,陪著我一個老太婆乾什麼?”
“要是閒的話,你乾脆也退休把位置讓給彆人!”
“老姐姐,你彆這樣說我,看見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工作不是?”
“我沒病沒災的讓你看個什麼,等我躺床上不能動了,你再來陪我!滾蛋!”
五十多歲的男人笑著搖頭,繼續灑水。
“姚奶奶,請問在家嗎?”
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院外響起,讓正在灑水的男人微微皺眉。
他最反感的就是那些把關係走到他老姐姐這裡來的人!
他不是擔心自己老姐姐會收什麼人情,而是怕人騷擾到老姐姐,讓她心情不快轉過頭來又訓他們。
他正準備放下水壺將人趕走,誰知老太太卻利落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老太太的手在發抖!
“是民大的小張同學吧?”
老太太的語氣裡帶著期盼又帶著驚恐。
這個聲音她熟悉,是民大的一位誌願者小張。
前些天小張還托人告訴她,說是那件事有了些眉目。
“姐姐,您怎麼了?”
“是我,姚奶奶,我可以進來嗎?”
姚老太太對著扶著自己的中年男人搖搖頭。
語氣裡帶著一絲顫音。
“門沒關,進來啊。”
中年人審視的看向院門,隻見一個精神抖擻的年輕人帶著一個漂亮不像話的女學生,還有一個提著公文包有些風塵仆仆的男人走了進來。
但下一秒,中年男人和姚老太的目光便被年輕人和女學生手裡捧的東西吸引了。
他們兩人的目光都在地震。
那是兩個潔白的骨灰壇子。
“請問是姚春玲同誌吧?”
提著公文包的男人說著一口晉省話。
他惋惜的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些物件來,輕輕地擺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請問您認識這些遺物嗎?”
“是否是杜大連同誌和杜洪剛同誌的遺物?”
遺物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塊破損的懷表。
“老姐姐!”
中年男人發現自家老姐姐忽然渾身失去了力氣,忙一把扶住。
姚老太太死命的搖頭,指著那個懷表。
“彆管我,把表拿過來,把表拿過來我看!”
破爛的懷表蓋被掀開,裡麵是一張發黃且破舊的男女合影。
彆人不認得,但中年人一眼就看出了照片上的那位女性正是年輕時候的姚姐。
“老姐姐,是我杜哥的東西!”
老太太看著手裡的懷表,珍珠的眼淚珠子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
她顫巍巍的雙手伸向了那兩個骨灰壇子。
她的丈夫和小兒子回來了!
天昏地旋,人事不省。
情緒激動過頭的姚老太太差點現場也跟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