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桃花始盛開。
雲國的戰事終於有所緩解,北襄軍在胥黎的壓迫下不斷縮緊戰線,向後撤退。
在戚晏的旨意下,北襄軍最終退到了雲國邊線處,占據了幾處城池,與姬姒的雲國軍隔岸相望,彼此都十分默契地偃旗息鼓,漸漸平複了戰事。
姬姒深知,這場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因為雲國在這幾個月幾乎耗儘了所有戰備,百姓們也流離失所,現在正是農耕時節,如果還要堅持打下去的話,雲國根本沒有辦法支撐下去,就算有來自燕赤的部分支援,但是宓奚在雲國始終鞭長莫及,支援總是有限度的。
戰事結束後,姬姒終於支撐不住,暈倒在帳前。
胥黎伸手接住了她,緊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將姬姒抱起,掀簾進入帳篷把她輕輕地放在榻上。
金鎖十分有眼力見,遣散了圍在帳前的其他人,再去請醫師過來。
胥黎難得能與姬姒獨處一室,他坐在榻邊,貪心地看著姬姒的睡顏,在這片刻的安寧中感受到一絲奇妙的情緒。
他想,若是有一天他能夠卸甲歸家,能與自己的心愛的人這樣相處就好了。
不一會兒,醫師來了,簡單查看了一下姬姒的狀況,說她隻是勞累過度,需要多多休息,然後給開了一個養神的藥方。
胥黎將醫師所說的事項一一記下,命人取了藥,蹲在帳子外親自給姬姒熬藥。
這還是他第一次為人熬藥,胥黎生怕出了什麼岔子,於是做得格外細致。
眼見這個風塵仆仆的燕赤戰神蹲帳外,英俊的眉眼在眾人之中分外矚目,臉頰上還有沒有擦去的血跡,乍一看反差極大。
路過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但是胥黎理都不理,隻不斷地扇著火,時不時揭開藥罐的蓋子查看。
等姬姒終於醒來,胥黎立刻就將藥端到她麵前。
“養神的藥,喝了吧,我一直用熱水溫著的,沒有涼。”
然而姬姒似乎聞見了一絲焦糊的味道,臉上露出一點疑惑。
關注著姬姒表情的胥黎輕咳一聲,以拳掩鼻道“咳…火候有些許大了,我問過醫師,不影響的,就是可能有點苦。”
竟然是有些不好意思。
姬姒無聲的笑笑,知道了這藥是胥黎親手熬的了。
利落端起藥碗一飲而儘,藥汁送入口中的瞬間,姬姒還是忍不住蹙起了眉。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這個藥還真是不一般,苦得讓人舌根發麻。
其實她原來也是一個十分怕苦的人,但是為了成為雲國的帝姬,她漸漸地逼著自己做了許多不願做的事,喝苦藥隻是其中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相較其他而言,這件事便也不值一提了。
隻要為了雲國子民,做什麼她都義不容辭。
嘴中的苦味始終縈繞,怎麼也散不去,姬姒卻已經調整好了表情。
下一刻胥黎伸手送到她麵前,掌心裡是一個油紙包著的小方塊。
“飴糖,我拿一把木劍和軍營外的小孩子換的。”
姬姒怔了一下,隨即眉眼彎彎,笑著接過了那顆糖。
“多謝胥黎將軍,有心了。我從前竟不知道,原來將軍是這樣一個憐香惜玉的人。”
胥黎眉眼一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憋了回去,將頭側向一邊。
姬姒大概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不是憐香惜玉,而是心有所係。
但是兩人都沒有說出口,氣氛有一瞬凝滯。
胥黎手指摩挲著腰間的寶刀,一時無言,於是起身往外走去。
突然腕上一緊,他轉頭看去,是姬姒纖長的素手抓住了他。
胥黎的眼睛突然瞪大,一時沒有掙脫,呼吸卻滯了一瞬。
姬姒亦是心跳不已,她看向胥黎那濃墨般的英俊眉眼,感受到他腕上的護甲硌著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