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北京某醫院特殊病房傳來不間斷的咳嗽聲。
“爸爸,你彆看電腦,休息會吧!”卿兒望著年老的父親,病重都不忘記整理資料。
謝遠抬頭看向卿兒,他已至暮年,快到生命的儘頭了,身邊的故人一個個離去,這幾十年年間他先後送彆住持、父母、錢老、錢師母,表叔表嬸、甚至連同輩的好友也有人先行一步。
他如今也是院士了,那些年辛苦最後換來的榮譽,如果她還在那這份榮譽會更加輝煌。
他看著卿兒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熟悉是因為她似她,陌生是因為她終究不是她,她是卿兒,她是獨立的個體,她有不同於她的人生。
卿兒都已過而立之年,整個人還如同驕陽明媚,他日落殘陽,這就是傳承和延續。他和她一樣,對於死亡隻有淡然,人生自古誰無死,那不是結束而是重新開始。
她逝去的消息是在她走後第二十年才逐漸在科研圈告之,大眾雖然還不清楚,但是她那些在研究所做科研師哥師姐卻在消息流傳出來的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
那年的聚會,他特地將卿兒支開,獨自去參加了聚會。那年的聚會異常沉默,所有人都沉默著喝酒,所有人都紅了眼眶,所有人都沒想到她走了那麼多年了。
肖綏銘和林沛之酒後抱著彼此哭的像個小孩子,肖綏銘嘴裡一聲聲喊著小師妹,那聲小師妹喚到了眾人心頭,所有人都在垂淚。
那時他們才知道他們手上最新的研發資料都是小師妹留下,那時他們才知道為什麼小師妹這麼多年都沒人影,原來早就不在了。
所有人都心疼他心疼卿兒,大家都知道這種機密是不能外傳,可是他卻唯獨隻心疼她,她早就知道等大家知道消息的時候,都已經閱儘千帆,對生死離彆有了不一樣的感悟,難過歸於難過,卻不會傷心多久。
也是那一年,他原本想將關於她的榮譽證書交到了王鶴逸手上,但是卻被卿兒攔住來了,她說“舅舅好像已經察覺,隻是不說破,心裡還帶著期盼。”卿兒不忍戳破舅舅的期盼,所以把這件事攔下了,每年都會對舅舅說一句“媽媽過得很好。”她每年都會在那刻得到舅舅欣慰的笑容。
謝遠想起方程在晚年的時候,他拉著自己手說“這些年苦了你和卿兒了。”當時他隻是笑了笑,他的人生事業和生活都得到了圓滿,怎麼會苦?
那時大家都怕她撒手人寰之後卿兒會孤苦,可是大家卻忘記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她生下卿兒時的囑托就已經開始為卿兒打算了,她把卿兒教育交到了德高望重的錢老手上,不管卿兒未來如何,至少也不會太差,這些年卿兒不僅獲得眾人的寵愛和疼惜,這幾十年卿兒更是將錢老的人脈,資源都繼承了個徹底,年紀輕輕的就成為國內最年輕院士,她的成就已經趕超她的母親了。
她將卿兒交到自己手上,是因為她深知他的品性,深知他會把卿兒視若己出,如珠如寶的帶大。她臨終交代的瞞一輩子無非就是害怕男明星私生子這個稱呼會影響卿兒的成長和也會讓他帶著虧欠及愧疚的活著。她想要卿兒如同普通孩子一樣長大,而不是跟在他身邊在聚光燈長大。她更想他餘生都幸福,擁有自己的生活。
卿兒的存在撫平所有人知道她離去之人的傷痛,見卿如見她,她替卿兒用愛鋪平了一條康莊大道。
謝遠想到這裡的時候嘴角帶著追憶的笑容,她真的是算無遺策呀,她算準所有人唯獨不算自己,不算自己這一生風塵,不算自己是否幸福安樂。
所有人都按著人生軌跡在行走,她身邊所有人都獲得幸福,唯獨她在33歲那年留在荒蕪的戈壁。
“爸爸,你想什麼呢?”卿兒瞧著衰老的父親盯著自己電腦發呆,她擔憂的出聲。
謝遠對著卿兒笑著,眼裡都是對她的慈愛,這些年卿兒過得幸福快樂,身邊也有了心愛之人,甚至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做了爺爺。自己也算是對得起她的囑托了,他也能帶著這些好消息去見摯友了。
“你舅舅和叔叔們怎麼樣?”謝遠語氣溫和的詢問,這些年故人們逐漸失去消息,有人長眠於異國,有人選擇落葉歸根,終究是不在人間了。
卿兒聽到爸爸的話,眼裡滑過一絲失落,但是依舊笑著說道“弟弟帶著舅舅和舅媽在國外度假。身體很好。”這些年舅舅將她視如己出,弟弟對她也很好,從小就跟在她身後親切的喚她姐姐,每到這個時候,舅舅就會注視他們很久,她知道舅舅又想起他和媽媽小時候的事情了。
“年輕時候的傷痛導致檀叔叔最近身體不好,”卿兒想起已經逝去的肖叔叔和乾媽心裡不免難過,乾媽到最後還在惦念著媽媽,問她媽媽怎麼還沒回來?
她也是後麵才從舅舅嘴裡得知肖叔叔手腕上長年戴著檀木手串是媽媽當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當時舅舅見到和肖叔叔一同埋葬的遺物哭的不行,舅舅說其中那個小像是媽媽雕刻,那個小像隻有媽媽才會雕刻。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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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師哥師姐們臨終走之前看到她的時候,都會帶著淺淺的笑容,他們都會說自己和媽媽很像。
他們到最後都很惦念媽媽。
謝遠聽到卿兒的話心中不由感歎,錢老和住持最後一刻嘴裡都喚著安安,他知道這些年大家都沒有將她忘記,他們比他先一步見到了她,也不知道他們帶著什麼樣的禮物去見她了。
表叔表嫂臨終前問他“安安是不是早就不在了?”
他沉默的點了點頭,結果兩位都是釋懷的笑了笑,表叔嘴裡說道“安安太苦了,對她來說也是解脫了。”他們沒有遺憾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因為他們也快要見到她了。
謝遠望著卿兒許久,心思流轉許久,他才說道“你檀叔叔在國外吧,幫我約一下,我想見見你媽媽的故人。”他那次見他,他手腕上還戴著龍紋繩,他就知他心裡還埋藏著她。
卿兒疑惑的望著爸爸,他和檀叔叔才見過一麵,而且都沒有說話,為什麼這時候想要見檀叔叔?
“肖叔叔有的遺憾,總不能讓你檀叔叔再遺憾吧。”謝遠知道卿兒心思細膩,這些年多少也察覺出她當年和二位的感情拉扯了,隻是卿兒不知道這兩人一個是即將觸碰到月亮的人,一個是真真切切擁抱過月亮的人。
他想要去替月亮告訴他,這些年月光從未離去,一直都隻照映著他一人。
卿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但還是不放心爸爸的身體“爸爸,你這身體不適合長途飛行。”
“沒事,最後見見故人也算是了卻遺憾了,”謝遠欣慰的拍了拍卿兒的臉蛋,“乖,去吧。”
卿兒很快就約好見麵時間,檀健次聽到卿兒的邀約時,疑惑不解,他為什麼想要見他?
很快謝遠帶著卿兒一行人就坐上了飛往異國的飛機,組織放心不下他的身體,還給他配備了隨行的醫生和保衛,謝遠無奈的笑著,他至少把這件事做完才會倒下。他此生唯獨不甘他誤會她,哪怕會引起他的歉意和愧疚,他也不想她就這麼被他誤會一輩子。
卿兒看著父親手上抱著一個大大的盒子,她好奇問到“爸爸,這是什麼?”
“這是你媽媽給檀叔叔的禮物。”謝遠對著卿兒笑著說道,語氣和平常一樣。
卿兒點了點頭,心裡卻很難過,肖叔叔和乾媽在走之前也收到過媽媽的禮物,隻不過每次爸爸都是讓她轉交,她還記得肖叔叔看完媽媽的信之後,臉上那股笑意始終沒有褪去,最後是笑著走的。乾媽雖然哭了,卻很欣慰。那兩封信的內容不得而知,她都沒見過,但是她知道那是媽媽給他們的解釋,也是媽媽對他們友誼的珍視。
後麵父親去世之後,她將媽媽留下的最後一封信在舅舅臨終前交到他手上,舅舅看完之後罵著“你媽還是那麼賊!”舅舅的臉上卻帶著笑意,那是一種將要見到親近之人期盼和欣喜的笑意。她隻看到一句“姐先走了,提前去占個位子,下輩子還當你姐繼續揍你!”
異國兩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站在海邊,遠方一群人都在等候他們。
謝遠率先開了口,言語帶著笑意,“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比你想的還早得多。”
“她什麼時候走的?”他沒有接話,而是問了他想要問的問題,這些年都沒見過她,後來卿兒也沒提起過她的母親,他多少也能察覺出來了,不過他經曆世事,檀健次的心裡早就看破生死,何況他也到暮年,生命也到儘頭。這次撐著病痛來見他,隻為解惑。
“很早~”謝遠話語間升起感慨,看來他這麼多年也沒將她遺忘,他也並不詫異他不知道情況,因為她的履曆在科研圈鼎鼎大名。對於外界來說得知者甚少。
檀健次心裡泛起一股悲傷和苦澀,很早?這麼多年他都快忘記她的聲音了,忘記兩人曾經相處的點點滴滴了,可他還會在獨自一人的深夜想起她,可她早就走了。
“你當年是不是很恨她?恨她突然和你分手?”謝遠望著海麵,他沒去看對方的反應,用蒼老的聲音緩緩的說那些年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