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涼。
當暗色鋪滿大地時,張北也站在了塵外小築某一座閣樓之頂。
在他下方,絲竹之樂,靡靡之音,光是聲音,都能勾出一幕幕紅浪翻騰。
“你說,這會是汪家的陷阱嗎?”
張六六依舊搖頭。
張北歎氣
“……你這段時間都快搖頭搖成撥浪鼓了。”
低頭看著腳下斜瓦,張六六沉默著沒動。
不是他想一直搖頭,可張北這段時間問的,全是他不知道的。
張北這段時間心情很糟糕他也知道,但他同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唉,還是定力不夠,我現在看什麼都覺得像是汪家布的局。簡直快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了。對方隻稍一出手,我就被耍的團團轉。還被迫遂了敵人的意,真就上家法了…。”
“最後江陵張家是保住了,他們繼承人卻被我搞死了。唉。要是換個家族,張瑞遜和張升全家不得恨死我?”
張六六“這不是您的錯,不存在這個可能。”
下方聲音愈發沸騰,仗著自己站的高,張北不雅而不耐的撓了撓耳朵
“管他的,畏首畏尾實在不是人該活的,明明老子才是貓,它才是老鼠!”
“人都到了嗎?我們要下場乾活了。就兩件事,一,把這臟地方掀了,因為它開在了這,礙著了我的眼睛和耳朵,我不高興。”
“二,看看那些…菜人,還有沒有能救的?”
張六六這次終於點頭。
“是。”
接下來,他隻點燃火折子,抬手打了一個手勢,小築四周的院牆與樹上,閃過了八九道一閃而逝的微弱毫光。
光芒瞬間散去,張北挖耳朵的手,尷尬的,戛然而止。
若無其事的,將手從耳朵邊挪到背後的墨陽仙劍柄之上,張北“咳”了一聲,握緊劍柄沉穩道
“ok,那,我先殺進去……”
張六六打斷他
“這裡隻會臟了您的手,我來,您靜候即可。”
“我感覺我現在已經越來越黑了……怎麼洗都洗不白,也沒必要還留著這一項回去吧?”
“不一樣的。”沒看張北,張六六一板一眼的低頭行禮,語氣鄭重
“您永遠純白。”
“………。”
看著張六六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張北許久都沒有說話。
很快,下方零星廝殺聲漸起,尖叫聲代替絲竹成了伴奏。
坐回屋脊之上,張北托腮,喃喃
“…純白,純白的黑麼?”
“行吧,躺就躺唄,我不是阿鬥,我是躺王。打打殺殺什麼的,不適合我。”
還在與宿主慪氣的係統【……。】
張北真的躺了。
在他下方的小樓內,屍體遍布,哀求呻吟偶有低響,又迅速戛然而止。
但他依舊安穩的在房頂睡覺,無動於衷。
從上思到平樂,他一路上看見的屍骨不知養活了多少野狗,所遇到的賊匪不是在殺人,就是在被殺的路上。
哪怕是一個看似楚楚可憐從路邊衝出的小女孩,手裡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其藏在背後的尖刀照樣令人生寒。
同情心,那是什麼東西?
狗路過都得對它喊聲‘呸’,不能吃的沒用東西。
半夢半醒的昏昏欲睡間,張北感覺有人重新來到身邊,低聲道
“都解決了。要放人嗎?”
張北頓時睜眼。
“走吧。”
一攏身上黑色大毫,跟著張六六跳下樓頂,地麵的屍體已經沒了蹤跡,隻有些微已然淺淡的血跡正在告知
無波無瀾的跟著張六六進入小築主樓,又走入大門已經成了一堆碎片的地下監獄。
這裡明顯被提前通過風,雖然牢籠裡的人看著臟兮兮的,但走道裡彌漫的異味卻沒有張北一開始所預計得那麼濃厚。
燭火幽幽下,張北一路走一路看向兩邊。
裡麵沒有張家人,也沒有習武者,更沒有突然跳出來扒著欄杆喊救命的‘突發情況’。
除了幾個金發碧眼的老外,牢房裡關著的全是身形瘦削的老弱婦孺。
婦孺居多,男人較少,大半都是少年,老人幾乎沒看見。
所有人都沒有絲毫聲音發出,隻是蜷縮在各個角落一動不動,老鼠一樣的偷窺目光隨著他和張六六的移動而移動,看過來的眼神裡也沒有多少疑惑,隻有麻木恐懼與漠然。
等他真正走遠,那目光又似乎轉為了慶幸。
哦,似乎還有幾道狼崽子一樣的仇恨目光夾雜其中。
著實沒心情再細看目光來源,張北目不斜視的自顧自朝著儘頭燭火房間,繼續向前。
“他們聲音是都被毒啞了?”
“是,已經拷問過這裡掌櫃,對方已經交代解藥配方和放置地。”
“解藥和牢門鑰匙丟進去,這些人要不要逃讓他們自己選……”一拍腦袋,張北道
“在讓上麵的人辛苦下,去弄些食物和水放過來,讓他們自己看要不要拿。當然,那種人肉菜都給我銷毀。一點都不能再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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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禽也是,這裡的肉豬肉狗,所有其他活物,全殺了。”
天知道,這裡的家禽曾經都被喂食過什麼飼料。
張六六立即點頭“是。”
“至於我們,先在這等著。”張北冷漠一笑
“看還有沒有人來找死。”
如今張家本家未散,外家未亂,哪怕是汪家,他也敢在這等著對方出招。
應下張北吩咐,張六六吹起呼哨,外麵很快接二連三的響起回應。
腳步不停,張北一路來到房間儘頭。
不大的房間中除了一名黑衣的自家人在這守著,還有十幾座看起來金燦燦的籠子。
裡麵則是一對對約莫才一兩歲的幼兒,他們打扮得像年畫裡的童子,金色的手環腳環,紅彤彤的肚兜,上麵用金線繡著‘福’,‘壽’,‘喜’等各種吉慶字。
肉嘟嘟,圓潤潤,看著白白胖胖極為討喜,看向張北的眼睛亮晶晶的,澄澈而懵懂。
看著這些孩子,張北向張六六示意。
後者立刻回答
“這就是他們的頂菜,‘金玉仙’。”
拳頭瞬間緊握,指甲嵌入皮肉,張北閉眼深吸一口氣。
語氣再度恢複平靜
“我們家在這城裡的負責人呢?”
一旁早就在看著張北的張家人立刻走出,還帶著點公鴨嗓的變聲期聲音響起
“暫時……,是我!”
仰頭看向張北,這青年麵部是符合張家一貫的冷漠刻板,聲音卻似乎還帶點掩不住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