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心裡緩緩升起一種微妙搞笑的荒誕感,他使勁搖了搖頭,試圖將這種想法甩出腦袋。
效果不佳。
他隻能如實將自己看到的畫麵告訴寧爻“前麵不遠處,一群戴著墨鏡和眼罩的視障人士圍在一起看電視……”
寧爻思考了一秒這個畫麵,又在心中預設了一秒淳於此刻的表情,不可自抑地大笑起來。
淳於拍拍他“彆發癲,我帶你過去。”
寧爻收斂了笑容點點頭,揉揉自己笑痛的臉,乖順地去牽他手肘的衣袖。
他倆沿著走廊溜溜達達,假裝並不刻意地走到電視機前。
淳於看向電視,裡麵正播放著《葫蘆娃》,劇情正好走到了二娃救爺爺。千裡白給的千裡眼,莫名地很適合在眼科循環播放。
不過在寧爻的耳朵裡聽到的顯然不是這麼輕鬆愉快的劇情,他皺著眉頭“啥玩意兒?嗶嗶卜卜的,你找到了什麼秘密組織的電台嗎?”
淳於“不,我們在看葫蘆娃救爺爺。”
寧爻秒悟“二娃?”
淳於“沒錯……我總覺得這是在暗示什麼。”
寧爻“暗示千裡送人頭?”
淳於懶得搭腔,隻是向前湊了湊,更靠近了圍坐在電視前的人群。
他們有的身著很常見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有的身著便服,似乎是和他倆一樣剛剛從眼科門診過來。相同的是他們都戴著與寧爻製式統一的白色醫用眼罩。
當然,圍觀者中也有沒戴眼罩的人,他們戴著的是大大的墨鏡,鏡片幾乎都蓋住了眉毛,完全看不清鏡片後的眼部狀態。他們身上統一的病號服也洗得發白,似乎在這裡住了很久。
淳於一句話憋在肚子裡猶豫良久,終於被嘴替寧爻在一旁問了出來“我說你們看得見電視嗎?”
聞言,人群齊刷刷回頭,淳於見狀立刻就提高了戒備值,一把將寧爻格擋在身後。
不過氣氛卻並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相反,他們相當和諧友愛。
最靠近他倆的一位大爺是戴著墨鏡的“老病患”,他熟稔地拉著兩人的手將他們帶到電視機前“看看,我們又來新朋友了。”
大爺拍拍兩人的後背“彆緊張,先和大家介紹介紹自己。”說罷就用自己寬厚的手掌一個一邊地握住了他倆的手,一副主持大局的模樣。
淳於素來冷漠,本來打算懶得賣大爺麵子,糊弄糊弄就行。可餘光不經意間捕捉到寧爻觸碰大爺手掌時,極其細微的一個瑟縮動作。這讓他立刻改變了與這群病患相處的模式,開始親切起來。
他越過中間的大爺伸手攬住了寧爻,以老父親的口吻向大家介紹了他這個從小雙目失明的自閉症兒子。
寧爻也是出奇配合,一聲不吭,假裝真的自閉。
全體病友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異議,沒有人覺得他倆看起來不像父子,沒有人出聲詢問年齡。不僅沒有人認為淳於在忽悠自己,反而都紛紛開始寬慰這位不容易的單親爸爸。還挪了挪座位,為這對父子空出觀賞電視的位置。
淳於向他們表達了感謝。
領頭的那位大爺似乎在病患中頗有發言權,他很是慷慨地表示,每天晚飯後睡覺前,這裡都會為大家播放電視節目,到時候可以為他們倆預留兩個視野不錯的位置。
淳於哭笑不得地掃了一眼這一圈視障患者“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我這從小雙目失明的兒子最愛看電視了。”
“不客氣不客氣,互相幫助應該的。”病友們笑得和藹可親,完全沒覺得哪裡不對。
寧爻被淳於夾著脖子裝孫子,趁無人在意時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