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總是伴隨著陰冷、潮濕和多雨。
新年第一天,桂林府就下起了雨。
即使下雨,還是擋不住大家對新年的熱情,到處都能聽到一些放炮仗的聲音。今天,去廟裡上香的人雖然少了很多,但還是有一些真正的香客,不懼風雨,來祈求新年萬事如意。
自從去年何監使死後,桂林府的當地官員就不再去何監使府走動了,何監使府也逐漸變得冷清了起來。
楊夫人樂得如此。
何監使不在了,何府被楊夫人改成了楊府。由於去年何監使剛剛死掉,楊府上上下下,紅燈籠沒有,紅對子沒有,炮仗也沒放,年夜飯也隻是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而已。
其實楊夫人內心是想好好過一個年的,畢竟在她眼裡,何監使死了是一個天大的喜事,但是她隻是默默地在心裡喜悅,並未在行動上表現出來。
正月初一一早,楊夫人在暗門內給義父的靈位和無聲老母的牌位上過香後,就叫婢女知琴和知畫擺飯。吃過飯後,她拿出了她的古琴,伴著雨聲,彈了起來。
她彈奏的這個古琴曲叫《瀟湘水雲》,是南宋時期一個浙派的琴家郭沔所創。這個曲子表達了郭沔對蒙古人南下,南宋山河破碎的悲憤,也表達了對賢者生不逢時的義憤填膺。
此曲通過對九嶷山雲水奔騰之象的描述,體現了世事飄零的無奈滄桑。
在正月初一這樣一個雨天,彈奏這樣一首曲子,頗能表達楊夫人此刻的心境。
自從何監使死後,楊夫人就從白蓮教中調了些人安插在了自己身邊,除了服侍自己起居生活的婢女知琴知畫外,還有廚房的老羅、馬房的陳五、門房的胡麻子、以及總管韓先魯。
不久前養鴿人老劉,楊夫人給了他一筆錢,把他辭了。這並不是說老劉乾得不好,而是老劉畢竟不是白蓮教中人,用哨鴿傳遞消息,可是白蓮教的機密,難免時間長了被他識破,壞了大事。
養鴿的重任,交給了總管韓先魯。
至於其他仆人,都屬於打下手的,繼續留用。
張宛兒那日被徐霞客帶走後,何監使頭七的法事當然也就沒有做成。當仆人發現宛兒不在並稟報楊夫人後,楊夫人並未發火,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何監使已死,家裡留個道姑在這礙眼又礙事,即使她不主動走,做完了何監使的法事,楊夫人也會找個理由讓她離開。如今她自己去了,正好何監使的法事也有理由不用做了。讓這太監下地獄吧!
“行行好吧!給口飯吧!”一個頭戴鬥笠,乞丐模樣的人,端著破碗,拄著打狗棒敲打著楊府大門。
門房的胡麻子打開府門,上下打量了一番敲門的人,是個二三十年紀的乞丐,身體精壯,皮膚黝黑。
胡麻子本是心善之人,看到這麼一個壞天氣,又是大年下的,就把這乞丐讓入了門房,說道“您先請坐,我去後廚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給您拿些。”
這乞丐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滿腳的泥水,把地麵弄得臟兮兮的。
胡麻子並不介意,直奔廚房去了。胡麻子從廚房管老羅要了五個饅頭幾盤小菜,又燙了一壺酒,端進了門房。
隻見這乞丐,看到這吃食,也不說聲謝謝,就胡吃海塞起來,邊吃還邊把一隻腳翹起來,踩在椅子上,口裡連聲說道“好吃好吃!白蓮教主家的夥食就是不錯!”
胡麻子一聽這乞丐口中說什麼白蓮教主,頓時警覺了起來,不過還是鎮定地笑著說道“丐兄說笑了,我們就是普通的富貴人家,您說的白蓮教主家不知是誰家?”
隻見這乞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飯,用袖子一抹嘴,笑著說道“白蓮教主家,不就是這楊府嗎?難道天下還有第二個白蓮教主不成?”
“丐兄說笑了,白蓮教可是邪教,我家主人卻是一清白女子,去年夫君剛剛離世,可不好亂說的!”
這乞丐側起耳朵,眼睛似睜似閉,說道“好一曲《瀟湘水雲》,優雅得很!”
胡麻子陪笑道“丐兄好耳力!我可比不了您,我就是一下人,可分不出來好賴,更不知這是什麼曲。”
“可是我卻聽出來了,而且是第二次聽你們家主人彈。上一次聽,還是在那何監使的船上,雖然漓江水急,可還是聽得真切。”
胡麻子正要再次搭話,隻聽得門房外一女子之聲傳來“胡麻子,夫人請這位兄弟上房說話。”
這個乞丐嘿嘿一笑,拱手道“承蒙抬愛了!”
知琴把這個乞丐引進了楊夫人的上房後,便退下了。屋內隻剩下楊夫人和這個乞丐兩人。楊夫人並未著急讓座,而是把《瀟湘水雲》彈畢之後,才說了聲“坐吧。”
“多謝楊夫人。”乞丐坐下後,把鬥笠摘下,撇在一旁,說道“楊夫人可識得我麼?”
楊夫人看了一眼,淡淡說道“原來是你這個下人,看來漓江水還是不急,沒把你給淹死。”
乞丐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小人渾三。”
“好好好,渾三是吧?你今天來找我什麼事?不會是來給我拜年的吧?我可沒有什麼可給你的。”
“當然不是來拜年的,我是來給你講故事的。”渾三嬉皮笑臉地說道。
“哦?講故事?正好我今日閒來無事,你不妨就說來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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