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另一種力量,有時它能超越皇權。
當敦煌人間佛的車隊距離甘肅鎮還有五裡時,甘肅鎮的城門外就已經人頭攢動了。以總兵楊肇基、參將王國、禦史李商為首的大小官員,全都侍立在城門外,靜待著人間佛的到來。
石謙和李自成沒有出現在歡迎的隊伍中,他們二人則是選擇了留在新修的佛寺,在那裡等待人間佛的大駕光臨。
這是一份尊嚴。
巳時三刻,萬物熾盛。
甘肅鎮的西城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了車馬之聲,遠處的地平線,塵土飛揚,煙塵滾滾。
楊肇基正了正衣冠,衝著迎接人間佛的隊伍高喊了一聲“奏樂!”
隻見後邊鼓樂大作,十個耆老,每人端著一個托盤,上有蜜瓜若乾,跪在道路兩側。
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授衣。
七月份,在這夯土版築的甘肅鎮西城門外,流火一般的天氣。可是,即使太陽再毒辣,也沒有一個人隨便去擦拭頭上的汗水。
因為虔誠。
“樵老,這人間佛的排場可不小啊!”站在人群中看熱鬨的宛兒,跟身邊同樣看熱鬨的張老樵說道,“您確定一會兒不動手?”
“什麼叫動手?多難聽!”張老樵糾正道,“那叫比試!我如果一會兒和他在這比試,有辱斯文,不光彩。”
“哪裡不光彩了?”
“我怕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把他打敗了,讓他顏麵掃地。”張老樵邊說邊從人群中翹腳,往人間佛來的方向張望,“再說了,比試武藝,怎麼也得正式一點,當麵鑼對麵鼓,我這突然襲擊算是哪門子事?這可不是我江湖宗師級彆的人乾出來的。”
“也是。”宛兒在人群中點了點頭,“不過,樵老,您和人間佛比試武藝的底線是什麼?”
“底線?何為底線?”張老樵不解地問道。
“就是您和人間佛比武,是點到為止,還是不擇手段?”宛兒解釋道,“牽扯不牽扯到性命?”
宛兒這麼一問,還真把張老樵給問住了。在和人間佛比試武藝這件事上,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六十年前的那一戰,他和人間佛誰也沒有留力,如果從這點上看,那場比試武藝應該算是毫無底線。
那次他輸了半招,之所以能全身而退,不是因為點到為止,而是因為雙方都打到了極限,內損太重,誰再出手,誰就會因耗儘氣力而亡。所以,才有了這六十年後之約。
張老樵回想著六十年前的那場對決,經宛兒這麼一問,他越是回想,越覺得有些後怕。他跟人間佛六十年前的那一戰,根本不能稱之為比試武藝。
六十年前的那一戰,應該算是搏命!
“我老頭子剛才回憶了一下當年的場景。”張老樵頓了一頓,說道,“按照你剛才是否有底線的說法,應該是,毫無底線。”
“那就是搏命了。”宛兒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明快地說道“沒關係樵老,這次您肯定能贏,至少能全身而退。”
“丫頭,我老頭子知道你鬼點子多,但何以見得我這次就能贏?”
宛兒神秘一笑,說道“因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您老人家道行這麼深,肯定自有天助。”
張老樵苦笑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樵老,如果到了最後關頭,生死存亡之刻,您會殺人間佛嗎?”宛兒突然拋出了個棘手的問題。
敢不敢殺人,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張老樵看了看人間佛車隊的方向,迷離地說道“也許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