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了,為什麼馬大有不回紮馬村,而是選擇留在了北京,難道北京開鋪子賺錢嗎?
當然不是了,而是他不想回紮馬村。
回紮馬村乾什麼呢?繼續過原來的日子嗎?紮馬村,紮心了。哪的黃土不埋人?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北京多好,首都,熱鬨,想玩就玩,想溜達就溜達,要賭博有逍遙樓,想看打把式賣藝有天橋兒,況且,缺錢了還可以管崇福寺的浴光老和尚借。
為了開這個殯衣鋪子,馬大有欠了浴光老和尚有百兩銀子了。
晚上,南城的喧囂逐漸散去,宵禁也開始了,馬大有一個人,掏出下午買的熏魚兒,自己弄了個片兒火燒,又找出昨天喝剩下的白酒蓮花白,自斟自飲了起來。
蓮花白可是有名的白酒,萬曆朝就有了。
瀛台種荷萬柄,青盤翠蓋,一望無涯。後每令小閹采其蕊,加藥料,製為佳釀,名蓮花白。注於瓷器,上蓋黃雲緞袱,以賞親信之臣。其味清醇,玉液瓊漿,不能過也。
正因為蓮花白原為深宮禁苑的禦用酒,所以有名,後由宮中太監把釀造的方子帶到了民間,故北京城也就刮起來一陣蓮花白的釀造之風。
釀造蓮花白的酒坊多了,再加上良莠不齊,蓮花白的價格也就不似從前那般貴了,所以普通的百姓,也就喝得起了。
情知天上蓮花白,壓儘人間竹葉青。
現代,相比於儘人皆知的北京二鍋頭,蓮花白已經不複當年之勇了。
然而,二鍋頭的出現要比蓮花白晚得多,直到清中期才出現,而且它也不是一種酒名,而是一種釀酒的工藝。
蒸酒時,第一次鍋內的涼水冷卻而流出的頭酒,和經第三次涼水冷卻而流出的尾酒,因為含有很多種其他成分,味道較雜,所以棄之,隻留下味道醇厚的第二次涼水冷卻流出的酒,故而此工藝,稱之為二鍋頭。
所以,二鍋頭無所謂正宗不正宗與否,它不是招牌,隻是釀酒的工藝罷了。
蓮花白就算價格再降,也不是馬大有如今這種人能消費得起的。自己欠了浴光老和尚那麼一筆銀子,還喝蓮花白,那這銀子,何時才能還清?
管他呢!
虱子多了不怕咬,債多了不愁。
世上有一種男人,即使再活不起,但是在煙酒色上,一定要過得去。
有些男人,可能平時吃頓飯,一塊錢都掰兩半花,但是隻要他出入一些有顏色的娛樂場所,看吧,寧可一個月不吃不喝,也要滿足那時那刻下半身的需求。
馬大有雖然不找女人,但是在喝酒上麵,和那些平時節儉,為了下半身而一擲千金的那些男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喝蓮花白,吃熏魚兒夾的片兒火燒,就好比你喝紅酒,就煎餅果子。
不搭。
不搭就不搭吧,反正也是一個人。
中年人喝酒,更喜歡一個人,沒那麼多社交,想怎麼喝就怎麼喝,喝舒服了為止。
人從出生開始是做加法,不斷地學習,獲取,可是過了中年,要學會做減法,學會摒棄一些沒有意義,又讓自己不快樂的事。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什麼時候,什麼階段,有什麼活法,彆總天寶宮女說舊事,想當年老子如何如何,沒有一點卵用。
人,還是要活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