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七之島。
片刻的沉思過後,小天收回凝望海平麵的視線,低頭開始操作手機。
順著葉之心傳來的“呼喚”並不是一種強烈的感受。那道聲音似有若無,仿佛被輕風一吹就會消散,若不是小天恰好在靜心閱讀報刊,說不定都會把這一點微弱的感應忽略掉。
考慮到異狀可能和同樣持有葉之心的同伴們有關,他試著給三人撥打電話,被迫聽了三遍“無人接聽”通知;又在le上發送消息詢問,也隻得到一片齊刷刷的靜默回應。
直到將群聊消息一路翻到三天前,銀發少年終於歎了口氣。
一個人在出海漁船上工作,隨時都要麵臨信號失靈和設備進水的風險;另外兩個在接受來自爺爺的最終考核,想必也沒有時間玩手機。毫無疑問,短暫的失聯對他們而言是正常而合理的,絕不意味著夥伴出了什麼意外;況且,小天幾乎無法判斷那一瞬間的覺察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自己的錯覺。
要暫時置之不理嗎?還是……
無需多想,拂曉的隊長很快便做出了決定。他登入論壇,開始細細瀏覽白銀山脈與小橘子島周邊海域的新聞。
短短幾分鐘後,少年翻動網頁的手指驀然停滯。
終霧海深處,寂靜……不,吵鬨的鐘乳石洞中。
“疼疼疼疼我的腦門,腦門撞到石頭了——”
“是誰踩了我的腳趾頭!”
“薯條……我特意留著當加餐的薯條……全都灑了……”
“哎,算了算了沒掉海裡不錯了!”
一眾船員在石室裡人仰馬翻,亂作一團。而剛經曆了驚魂一刻的小夜和水君麵麵相覷,心有餘悸,隻好一起歎出北風以表無奈。
南國人們嘴上說著“去訓練”,其實根本按捺不住好奇心,隔幾分鐘就跑到洞口偷聽裡麵的動靜。小夜和水君都在集中精力修行,根本沒有留意到外麵的異樣——直到石符的紅光把他們一個接一個迷昏了頭。“實驗體”幸之助才剛一清醒,便看到夥伴們大吼大叫著衝進洞中,用腦門猛撞石壁,頓時嚇了個夠嗆,還以為二副修煉修岔氣走火入魔,給自己腦子裡倒灌了一套離譜的幻覺。
回過神的小夜見到一眾船員撞出腦震蕩的架勢也大驚失色。倉促之間,她的心念隻下意識隨本能流轉,說不上是想“幫夥伴抵抗汙染”還是“加大力度猛擊腦殼讓他們清醒點”。最終,無形的風暴肆虐一周,讓眾人勉強從眩暈症恢複神誌;那枚可憐的石符也掉落在地,光芒徹底熄滅。
見水君平靜中暗藏震撼,鎮定裡隱含迷惑的目光投過來,小夜隻好乾巴巴地笑了笑。
“幸好……它指的方向不是海灘那邊。”
不然他們要解決的就是不是撞牆,而是群體跳海了。
小夜撿起石符,立刻發覺了細微的變化——原本隱藏在文字之間的微光已經完全消失,試著小聲念出口令也毫無反應。
她的手立竿見影僵在空中,開始回憶剛才自己到底用心之力做了什麼,會不會把唯一的指路工具搞壞掉。幸好水君及時上前,觀察過石符的樣子後表示它隻是暫時“休眠”,稍等一會就能繼續運作,小夜這才敢放下心來,開始審視這滿場亂象。
“所以……諸位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眼見二副的目光冷颼颼地看過來,和長翅鷗的特性十分神似,吵鬨的人群頓時一滯。
“這、這不是好奇嘛……”船長一邊撓頭,一邊心虛地望向石室穹頂。
“沒辦法啦,這麼新鮮的事哪有人能忍住不偷聽……”
“而且我們離很遠的,腳都沒踏進洞裡!誰知道那玩意‘汙染範圍’那麼大!”
“對對,絕對是那東西的錯!古代的人也真是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指南針’乾嘛還帶精神傷害——”
“哎話說回來,這東西到底為什麼會催眠我們?”
船長滿懷求知欲的眼神如同燈籠魚一般指著水君,其他船員也紛紛緊隨其後。水君卻沉默了一會,才搖搖頭給出了答案。
“這枚石符隻是指路工具,過去的人們並沒有把它當做武器來製作。”
“事實上據我所知,從來沒有人被工具上的零星文字迷惑心神。”
“——在「人類」整個族群的力量衰退之前。”
隨後,亂哄哄的議論暫時告一段落。
或許是被聖獸口中聞所未聞的“力量衰退”衝擊到,海王丸號的船員們罕見地保持了安靜。平時最喜歡東拉西扯追問不休的船長也默不作聲,大概是正陷入思索的漩渦之中無法脫身。
每個考古愛好者都知道,久遠的千年前曾經存在現代科技都無法複原的、瑰麗又不可思議的文明。人們隻認為是技術的遺失、傳承的斷絕帶來了遺憾,從未想過或許是文明的主體,“人類”本身產生了變化。
眾所周知,當下的人類大多身強力壯,擅長運動的自由訓練家能輕易徒步奔跑超越車輛、一躍飛上幾層樓高;承受十萬伏特和噴射火焰也隻會留下皮肉傷,光靠拳腳就能製服大多數小體型寶可夢。如果這樣強大的生物都是“衰退”後的模樣,那麼千年前的世界,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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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君老大,你實話告訴我。”
船長略微有些顫抖的話語聲打斷了眾人的思緒。水君抬起眼,便見人類頂著一副英勇堅決的表情看過來。
“——要是在古代,我的身高在成年男人裡究竟算高還是算矮?”
小夜“……”
小夜“?”
她看看一派凝重的船長,又望望同樣嚴肅豎起耳朵的船員們,隻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要跟不上趟了。聖獸明顯也被搞得有些發愣,它再三思索,才謹慎又遲疑地開口。
“我從出生起就住在沿海一帶,見過的人類不算多……唔,我的意思是,三色大陸遼闊無邊、無奇不有,一定也存在比您更矮的人。”
船長“……”
船長“嗚哇哇哇哇!”
海王丸號的領袖當場嚎啕,對自己接近一米九的魁梧體格的驕傲瞬間崩塌。目送他哭著衝出溶洞,其他船員也麵色沉重緊隨其後,小夜無言以對,隻好用無助的眼神和水君對視。
水君“……”
水君“抱歉?”
小夜“不,我覺得不是您的問題……”
無論如何,突發事故總算落下帷幕。
船員們終於心甘情願離開,去甲板上開始磨練戰鬥本領;小夜則留在石室裡,繼續鞏固之前的修行成果。
她的“實驗體”換了三輪,幸之助依依不舍地離去後被繃著臉的大副替代,最後船長也難掩好奇地親自上陣,說是想細細品味被催眠的美妙。小夜的感知在一次又一次對抗汙染中逐漸清晰,原先朦朧一片、隻知道隨本能而動的心念力量也漸漸有了輪廓。
直到夜色即將降臨,枯燥的訓練抵達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