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茹用摔碎了屏幕的手機給夏成剛打電話,她真的很想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結為夫妻將近三十年,她對他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從無隱瞞。她捫心自問,沒有哪裡愧對過他,他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不好嗎?
蘇瑾茹實在想不通,想要求一個答案。
可是,夏成剛的電話打不通,永遠是關機狀態。
蘇瑾茹像是跟自己較勁,又像是在發泄心中的悲傷和憤怒,機械女聲提醒了很多次撥打的用戶已關機,她仍舊不知疲倦地打過去。
不止她,全家輪流給夏成剛打電話,無一例外,沒人能打通。
警察也在找他,目前沒有任何消息。查不到夏成剛的購票信息,他可能乘坐黑車逃到了偏遠地區,或者他根本沒有出乾林,躲在了哪個犄角旮旯裡。
老太太睡醒了,誰跟她說話她都不理,以往精神矍鑠的麵龐眼下形同失去水分的植物,幾近枯萎,那雙總是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變得渾濁,癡癡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整個人沒了精氣神。
蘇瑾茹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兩隻手包裹著老太太布滿皺紋的一隻手,額頭抵在上麵,哽咽道“媽,對不起,是我不好,輕信了夏成剛。您打我吧,罵我吧,彆憋壞了自己。”
老太太手指動了動,從她手中抽出來,蘇瑾茹不閃不躲,等著她的巴掌落下來。可是她等了許久,老太太把手落在她頭上,輕輕拍了兩下,乾癟的嘴巴蠕動,嗓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眼睛都哭腫了。”
蘇瑾茹抬起手,掌心覆蓋在她手背上“媽……”
老太太再也說不出話,隻覺身上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可能是靈魂,躺在這裡的隻是一具軀體。
翌日,夏悅催夏熙買票回南城,家裡有她照料。
亂成一鍋粥了,夏熙哪還有心思學習,堅決留下來陪她們。
她給輔導員打電話請假,以家裡有事為由,請了三天假。
給外婆辦理了出院手續,回到家中,夏熙一直沒敢把心裡的猜測說出來,安頓好外婆,她覺得不能再拖了。
受傷工人的家屬拿不到合理的賠償,還會來鬨事,警察管得了一次兩次,不可能次次守在這裡。家裡幾個人都經受不起傷害,目前就她和大姐強撐著。
但她覺得自己也快撐不下去了。
夏熙去了蘇瑾茹的臥室,她正呆坐在床邊,駝著背耷著雙肩,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蘇瑾茹緩慢地抬起頭,短短一日,她像是老了十幾歲,眼裡紅血絲遍布,眼周紅腫,臉上的皮膚如乾枯的樹皮。
“熙熙,聽你姐的話,回學校上課。”蘇瑾茹也不想再哭,哭解決不了任何事,她用掌根壓在眼皮上,勉強打起精神勸道,“你還在上學,耽誤了課業怎麼辦,不能總耗在家裡。”
“我跟導員請過假了。”夏熙說,“都到大四下學期了,功課沒那麼繁重,請幾天假不礙事,等家裡的情況穩定下來我再回去。”
蘇瑾茹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什麼時候能穩定下來,勸不了她,哀歎一聲。
夏熙在她身邊坐下,床墊微微下陷,她的手撐在上麵,五指收緊,床單被抓起褶皺,她斟酌許久,有些問不出口。
蘇瑾茹看出她有話要說,扯動嘴巴,啞聲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她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丈夫跑了,飯店沒了,母親病倒了,樁樁件件都壓在她心頭。
夏熙舔了下唇,仍是沉默。
三個女兒的性子蘇瑾茹都了解,夏熙主意大,樂天派,堅毅果敢,很少見她吞吞吐吐,糾結猶豫,她總是有什麼說什麼,常常被夏悅調侃“嘴在前麵跑腦子在後麵追”。蘇瑾茹原本想的是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了,但夏熙的反應將她佯裝出來的淡然擊垮,心懸了起來。
“你說。”蘇瑾茹呼吸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