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狐狸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以前從未真正將李泓暄當做對手,當年甚至一度非常鄙視李泓暄做太子小跟班的行為。
然而,現在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六哥,是不是真的如表麵那般“憨傻可愛”。
當李泓暄帶著玩味的眼神提及北地多礦脈時,李泓曄心頭一跳。
八皇子的封地是李泓曄自己輾轉籌謀到的,表麵看是北地蠻荒,臨近邊疆。
但劉家的探子早幫李泓曄摸過底,那邊礦脈豐富,不但有煤炭,還有鐵礦。
當初崔後像打發叫花子一般,把李泓曄踢出皇宮,隻知道他在北方吃土。但其實李泓曄在封地上乾事業乾得風生水起。
隻是,八狐狸一貫低調,向來掩飾地很好。
今日李泓暄突然如此發問,難道六哥已經發現了什麼?
李泓曄壓住內心波瀾,控製住臉上肌肉,生生做出一個謙和又恍然大悟的表情
“六哥說得是,推廣石炭之法確實是一個功在千秋的路子。隻是這礦脈可遇不可求,需要慢慢探查。”
說著八狐狸眼珠一轉,換了一副認真求教的樣子,對著李泓暄真誠道“六哥說北地有礦脈,不知道是否有更多線索,告知弟弟,大家可以一起留意探查。”
李泓暄聞言撇了撇嘴,見八弟如此不老實地打馬虎眼,心中噌地生起一股怒火。
他原本不願意相信這個從小在宮中不起眼的弟弟會在背後搞小動作,如今事實就在麵前。
羅先生派出去的人帶回的情報有事實有證據,絕不會錯,那麼真相隻有一個,八弟在說謊。
既然如此,李泓暄也不客氣,挑眉諷刺道“聽說邊境黑市上石炭可是香餑餑,那些蠻人出手相當大方呀。”
從小被琉璃姑姑用美麗謊言護著的六孔雀城府到底淺了些,此刻在氣頭上,說話也顧不得輕重。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嘩然。
與沉不住氣的李泓暄對比,目睹親娘慘死,在仇恨中長大的八狐狸顯然城府深了許多。
六孔雀話裡的陰陽怪氣已經溢出來了,但李泓曄照樣麵色不變,隻淡然接道“小弟去北邊一直水土不服,一年中有半年病著,倒是未曾關注這些事。六哥人在京城,消息頗為靈通,不知六哥如何知曉邊關黑市消息?”
說著八狐狸朝著李泓暄做出人畜無害的真誠表情,拱了拱手,又補了一句“小弟今日便會著人吩咐下去,多探查礦脈,如有發現大礦脈,則轉交朝廷官辦。”
“八弟既然這麼說,想來必然能為朝堂探知幾處大礦,來日造福百姓,功德無量。”李泓暄毫不在意李泓曄的話裡有話,斜著眼睛,句句緊逼。
“如此大事,本王自然不敢怠慢。”李泓曄繼續不卑不亢地謙遜回話。
然而,他隱隱感受到了上方一道銳利的目光。李泓曄穩了穩心神,始終未抬頭,隻俯視坐在椅子上的瘸腿李泓暄,一副坦蕩的樣子。
景泰帝冷冷看著自己唯二的兩個成年兒子,一個咄咄逼人卻帶著少年傲氣。另一個謙遜有禮,卻處處挖坑。
李泓曄在北地的小動作瞞得過崔後,卻逃不過景泰帝的飛鳥衛。
但好在李泓曄足夠乖巧,人在邊關,心在京城。自覺將私礦收益的一部分拿出來孝敬老父親。
景泰帝雖貴為帝王,但在解決世家掌權故疾之前,依舊有許多不得已。國庫便是帝王諸多不得已之一。
景泰帝即位之初,國庫牢牢把在擁立有功的崔氏手裡,不過崔老大人過世後,景泰帝以楊氏為刀,多番圍剿之下,已有鬆動。
可國庫的錢被多方利益盯著,稍加不慎便會招來言官那群噴子。景泰帝還是不能輕舉妄動。
國庫不好亂動,帝王也需要經營自己的私庫。
於是,李泓曄則十分乖巧地承擔起父皇私庫的進項之責。
儘管景泰帝並不喜出身卑微的李泓曄,但不得不說帝王身邊確實需要這樣一塊“乖巧懂事”的貼心磨刀石。
但是今天朝堂之上,無論是磨刀石,還是被磨礪的刀,都讓景泰帝十分不滿。
帝王之心可以大條,不相乾的生死不過是隨口一句閒言。但帝王心同時也是海底針,不容分毫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