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惠岸行者
僧人一人獨立於虛空之外,沉息之態畢然現出。
謝缺和碧海童子內心警惕大作,心神顫動之間也發現這僧人雖然怒目圓瞪,但卻是雙眼無神,顯然已是死去多年。
隻是他肉身雖然不朽,四肢卻已然似枯木般死寂,仿佛觸碰之間就要化作飛灰。
“這便是宮殿的主人嗎?”謝缺深吸入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僧人。
碧海童子隻是搖了搖頭:“不……這隻是一尊人殉。”
人殉?謝缺聞言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所謂人殉,便是以活人殉葬。
如此仙神般的人物,竟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殉葬者嗎?
謝缺不斷打量著僧人屍身,卻是發覺其周身生機變得越發濃鬱起來。
他凝視片刻,竟是有些沉陷其中。
下一刻,他竟是看到這僧人對他微笑起來了。
翛然間,碧海童子手掌拍落在謝缺肩頭,他方如夢初醒一般。
他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這僧人仍舊沉寂如死灰,哪有什麼生機,更勿論微笑了。
“這屍體有些詭異,彆盯著他看。”碧海童子叮囑謝缺。
謝缺連忙轉過身去,有些驚疑:“這般絕代人物,怎麼可能隻是個殉葬者?”
碧海童子並不多說,隻是搖了搖頭:“這屍身上的衣物是紙衣,但卻並非是壽服。”
“而且他並非在棺槨之中,而是如護法神一般立於棺槨之外。”
謝缺聞言,有些發寒,他更在意碧海童子話中的意思:“童子的意思是……這裡可能是一處大墓?”
碧海童子點了點頭:“我曾對於虛空之中的墓葬有所研究,此處……八成便是一處古墓。”
“這殉葬者,可稱之為肉翁,原本一般隻是以金石鑄就,當做墓前鎮守。”
“但有些地方仍舊保存了活人殉葬,便以活人殉葬。”
“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是身份的象征。”
聞言,謝缺心念一動。
若是一座大墓,或許對自己而言,是一場機緣也說不定。
實在是出不去的話,自己自爆後第二日便能複活。
出於謹慎,自己早已在虛空錨鐵索處存放了一滴精血。
反正理論上,時間也來得及。
說著,碧海童子的語氣變得有些滲人:“格外是在某些神佛信徒之中,這些狂熱的信眾甚至是主動願意作為肉翁為人陪葬,目的便是想早些歸於極樂世界。”
“殊不知,所謂極樂世界……”
說到此處,碧海童子手中柳枝灑落三點清光,落入他的身軀之中。
他連忙打了個機靈,語氣神色頓時恢複了正常。
碧海童子深吸入一口氣:“阿彌陀佛,是我失態了。”
他卻是終止了方才的話題,不再多言。
謝缺也能看出其方才詭異之態,也不多問。
他明顯是被此處某些力量影響到了心神,好在最後反應了過來。
隻是讓謝缺更覺得心中有些發毛了,就連修為如此精深,甚至是有著神靈庇佑的碧海童子都被影響了,更說明了此地的恐怖之處。
“一般而言,這種肉翁都是麵向西方,意為護法墓主人駕鶴西去。”碧海童子看著屍身所望,再度言道:
“雖說虛空之中並無實際意義的方向,但也能因此判斷主墓室的位置。”
謝缺好奇問道:“若想要脫離此處,還需要找到主墓室嗎?”
碧海童子點了點頭:“一般而言,的確是如此。”
“墓主人身旁,一般都會留有通向外部世界的通道,好讓自己徹底消逝之後前往極樂世界。”
謝缺若有所思,他心念一動,朝著那屍身走去兩步。
“聖者?”碧海童子有些不解。
但謝缺並不多說,隻是解釋了一句:“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線索。”
他將手輕觸屍身,卻未料想這屍身在下一刻竟是化作了一片齏粉,徹底散落。
謝缺心中暗歎一聲可惜。
隻是如此之久的時光,恐怕神魂都被徹底磨滅了,更遑論有什麼真靈在其中了。
碧海童子雖然好奇,但也沒有多問。
隨即,二人便一同朝著肉翁麵朝的方向走去。
不多時,謝缺隻覺地上竟是出現了夯實的大地。
他有些驚異,此前那紅色的壁障也不知曉是個什麼東西。
但現在,地上卻是實打實地出現了宛若塵土般的東西。
謝缺將之拾起一把,隻感覺這黑色的塵土輕盈無比,但又神異萬分。
不論自己的氣血還是神魂力量,都無法一絲一毫地深入其中。
“這是虛空土。”碧海童子一邊走著,一邊為謝缺解釋:“一般凡人殉葬,會以石灰拌土。”
“目的是為阻隔蟲蟻。”他說著,同樣也從地上抓起一把土:“但這虛空土,卻是能夠阻隔虛空生命的探查。”
“它們能夠讓虛空生命認為這裡虛無一片,變不會來主動乾擾墓主人的休息了。”
正走著,二人麵前竟是再度出現一尊肉翁。
這肉翁同樣身穿僧袍,但不一樣的是,他的身子半截都被埋在了土裡,右半邊頭顱被斬去,使得周圍的虛空土都被染的鮮紅。
不僅如此,這屍身周圍死氣濃稠,近乎就要扭曲虛空。
隔著數裡地,就讓謝缺感覺到了一股恐怖到無以複加的惡意。
那股意念,似乎就要將範圍內的全部生靈撕裂。
碧海童子見之,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這肉翁生前修為精深,死後屍身竟是化身為妖。”
“若是其不受墓主限製,恐怕就要點燃神火,成就七境化神了。”
“隻是有些可惜了。”
謝缺聞言,頭皮頓時有些發麻。
一位近乎神靈的大能,竟是也化作了這墓主人的殉葬品。
這屍身周圍的惡意太過恐怖,謝缺也不敢隨意上前摸屍。
他們繞路行去,能夠遠遠望見這肉翁的前胸後背各書一道符籙。
其上梵文朦朧,看不清是什麼字。
謝缺猜測,這僧人恐怕並非資源殉葬,而是被斬殺至此。
這兩道符籙,便是為限製其屍身成神的。
二人小心翼翼地繞過這屍身前行,好在中途並未出現什麼意外。
直到離開這屍身十餘裡地,謝缺方才舒了口氣,再也感受不到那道恐怖的怨氣。
片刻之後,二人麵前終於出現了一尊巨大石碑。
石碑聳然高入雲天,其下竟是一方巨大石龜,將石碑馱在身上。
“玄武……”碧海童子似乎有些麻木了,變得不再那麼驚訝。
謝缺同樣如此,他看著這玄武駝碑,心頭仍舊是止不住的感歎。
這玄武馱碑,通體無縫無錫,恐怕是由一整座山峰精細雕琢而成。
碧海童子飛身而起,在石碑周圍看過幾圈。
他落下身子,同謝缺言道:“如果我猜的不錯,我們兩人應是被吸入到那宮殿之內了。”
謝缺早有心理準備,隻是嗯過一聲:“既是如此,恐怕有些難脫身了。”
碧海童子也是點了點頭:“尋常時候,這宮殿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虛空之中。”
“隻是數千年間,偶爾現身一次罷了。”
“但此次不僅現身而且還出現了此番變故,恐怕是有人故意作祟。”
謝缺也點了點頭,對此深感認同。
自己這一路上遇到的攔截,都表明了有人不想讓自己這般順利。
“玄武乃是代表北方的神獸,既然如此,神道應是在其南麵。”
聽聞碧海童子說著,謝缺也不由得心跳開始加速起來。
所謂神道,便是通往死者之道。
一般都能夠直達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