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往柳河坊的方位跑步回去,想到自己還沒有看過大運河,隻離著他的家宅兩裡多地而已,順道跑過去觀賞一下。
這條運河自隋代開鑿,至今三百年的曆史,運河入江口、京口閘、虎踞橋等,自北向南,穿過了潤州古城,頗有幾分“舳艫轉粟三千裡,燈火臨流十萬家”的繁榮景象。
潤州扼南北要衝,得山水之勝,鐘靈毓秀,與這條運河也不無關係。
堤壩沿著運河壘築在兩側,有緩衝的坡度,河堤兩側也種植了楊柳,能夠防固河堤周圍的水土流水,增加抗洪性能。
河水滔滔,水麵寬三四十米,一些舟船、畫舫在水麵上流經,在碼頭處有船舶停靠,正在裝卸物資,遙遙可見纖夫與短工,正不斷忙碌的身影。
在蘇宸的對岸,就是潤州的東城區,可以通過跨河拱橋走到對岸去,無須坐船那麼麻煩。
忽然間,他看到附近河沿的楊柳處,站立著一位六十歲的老者身影,一手提筆,正在對著一張畫板作畫,在那道身影旁邊,側立一個中年仆人,手裡端著木盤,裡麵放著一些細筆和彩墨等,服侍在旁。
蘇宸走過去,由於那主仆二人都在關注作畫,倒是沒有在意到他。
在接近二人的畫板後麵幾步遠處,蘇宸停下來,有些好奇地瞧向老者的畫板上的作品。
那宣紙上的水墨畫已近完稿,畫的是遠處景色,有起伏綿延的峰巒,有煙波浩渺的江河,氣象萬千,壯麗宏偉。山水間野渡漁村,水榭樓台,茅屋草舍,閣樓宅院,錯落有致,遠近布局巧妙。
不得不說,作畫者手法精煉,不論是河渠、船隻、樓閣都畫的非常細致到位,其中近景處,有一座碼頭,幾個衣衫襤褸的身影在扛卸貨物,其中一個歲數大的老翁肩頭扛著麻袋,麵向運河的北方,滿臉愁容,似乎有說不儘的擔憂和苦悶。
“好像韻味不對……”
作畫的老者頭係方巾,巾下戴小冠,身著褐色的寬敞道衣,腰束絲帶,提著筆,蹙著眉頭,對畫不太滿意,不自禁輕輕一歎,偏又找不出哪裡問題。
“是神態不對!”蘇宸在後麵開口。
“誰?”作畫老者,以及那個身旁仆人,聽到後麵有外人說話,都驚詫轉身。
蘇宸覺得有點唐突了,抱拳道“在下冒昧出現,驚擾了二位,還請原諒則個!”
褐衣老者目光炯炯有神,雖然六旬年紀,但是眉毛粗濃,留著美須髯,顯得儒雅俊朗,極有氣度,絕非普通的鄉紳商賈人物。
蘇宸在打量他的同時,對方也在打量他,見他是一個少年郎,雖穿布衣布履,但是眉清目秀,也不像是下層百姓庶民。
“這位公子,對老朽的畫,有什麼看法?”
蘇宸上前一步,說道“小生對繪畫隻是略懂,不過先生的畫功深邃,筆致工細,栩栩如生,不論在運筆勾勒,還是點墨配彩等方麵,均有了大家風範,要說唯一讓人覺得欠妥的地方,就是這人物的神色,有點……有點想當然了。”
“哦,此言怎講?”老者聽了來了興趣,對方所言也正是他剛才疑惑的地方,整體作畫已經趨近成熟和完美,但偏偏又讓他覺得不滿意,看了使人壓抑生歎。
蘇宸說道“先生筆法極為嫻熟,堪為上乘,在畫工上講,已經沒有多少瑕疵,至少晚生挑不出來了。不過,這人物的神情動作,卻有些不對時,或者說不對景,就比如那畫中的老伯!”
褐衣老者疑惑問“我畫之老翁,本是勞苦大眾,一把年歲,還在碼頭做苦工,眼神望著江河北上,更擔心江北的局勢和江北同胞的苦難,這有何不妥?”
蘇宸微笑道“先生高才,想必身份不凡,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豁達心境,但是,把所有百姓想的跟先生一樣,也都憂國憂民,這就有些不切實際了。”
褐衣老者念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詞句,眼神一亮,如此好詩句竟然從未聽過。
但是蘇宸後麵的話,讓他並不苟同,目光盯向年輕人,問道“你的意思,這老百姓就沒有憂國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