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沈靳舟猛地睜開眼睛,視野還未完全清明,腦海中就先浮現出顧傾南中槍墜入萬丈懸崖的畫麵。
“靳舟哥,你終於醒了。”
小姑娘的聲音更是如夢魘般鑽入他耳廓,惹他渾身一顫。
沈靳舟條件反射抓緊她的手,“許盈,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的錯……要不是我……”
他沒保護好她媽媽,實現不了她的生日願望。
他錯得離譜,犯了天大的錯誤。
要不是他提議那樣做,顧傾南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他眼裡含著淚,麵容蒼白。
陶平拿來一杯溫水,許盈接過給他灌下去,學著平時他哄她的樣子,小手順著他寬闊的背。
“靳舟哥淋了雨,都昏迷幾天了,這是燒傻腦袋啦?”
許盈嗓音清脆,宛如這時間最動聽的聲音,她用另一隻小手在他額頭上碰了下,“不燙了呀,應該是差不多要好了。”
沈靳舟胸腔內氣血排山倒海,攥緊了床單被褥,呼吸深深,試圖冷靜下來。
“妹妹。”他眼睛布滿血絲,看著她,“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要跟陶平商量。”
許盈看了眼陶平,“好吧,我待會再進來。”
房間門被關上,沈靳舟問“人找到了?”
氣氛陡然一沉,陶平說“沒有,那種情況,恐怕是九死一生,顧小姐這次可能真的死了。”
“整整過去五天,假的顧傾南也已經下葬,葬禮也舉辦完了。”
五天,他竟然躺了整整五天。
沈靳舟眼底閃過狠戾,“開槍的人,查清楚了沒有?”
陶平語氣同樣沉重“秦禮那邊也在查,當時有人注意到樹上的人,是個女人,一身粉色的衣服,天太黑又下雨,看不清長相,此人身手敏捷,開槍後立即開車跑了。”
“像是專業的殺手,秦禮那邊說可能是阿洛菲家族手下的。”
沈靳舟唇角抿成一條直線,腦袋裡有一根弦崩得很緊,炸裂般的疼痛一陣一陣傳來。
當時隻差一點點。
就一點點,她也許就不會墜下去。
或者,他沒想出這個計劃,也就大概率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因為他太自以為是,才會造成這一切的錯。
他手捂著疼痛的腦袋,走下床冷不防眼前發黑一下跪倒在地,“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也不會出這些事,是我害了她……”
陶平忙不迭上前扶他,“不要自責了,沒有那個計劃,也一樣有人會來暗殺她,顧小姐知道太多阿洛菲財團的事情,他們或許是因為秦禮要帶她回去才動手的。”
“秦家與阿洛菲之前有過些過節,他們向來不對付。”
“所以,這不是你的錯。”
……對!
沈靳舟忽略了那邊的事,“你安排一下,我去一趟洛杉磯,越快越好。”
陶平平和勸道“這事急不來,以我們現在的情況,根本沒辦法對付他們,我們也還有很多事要去做,你彆忘了,梁敏的事也還沒有解決。”
沈靳舟撐起身體,看著他“那你覺得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當然是回去倫敦。”
回去也得緩一段時間。
陶平覺得他完全可以振作起來。
沈靳舟勾了勾唇,漫不經心“那我先去一趟洛杉磯。”
陶平沉默。
沈靳舟語氣平靜了不少“我也雇幾個殺手把他們都殺了,秦禮不是要對付阿洛菲家族嗎,我們正好幫他一把,順便賣個人情。”
陶平提醒“我們現在不好樹敵。”
沈靳舟站起來,音調平和“他們都殺到我們頭上來了,說不準下一個目標就是我,或者……”
他不敢猜想。
“不會的。”陶平冷靜分析,“他們的目標是顧傾南,要是想動手早就對我們動手了。”
沈靳舟咽下苦澀的喉嚨,在大床上坐下,姿態也沒了平時的端正,伸手拿來妹妹送他的玩偶,緊緊抱在懷裡,“但是我怕……”
他欲言又止。
這是第一次讓他有了害怕的滋味,他害怕失去更多,害怕被他緊抓在手裡的東西轟然消失,一點痕跡都不留。
沈靳舟抱著玩偶躺下,“繼續派人找,找到為止,顧傾南說不定被人救了。”
希望如此吧。
陶平默默看了他一會兒,轉身走出房間。
小姑娘走來,濕漉漉的眼裡充滿憂慮,“他還好嗎?你們那天晚上究竟去哪裡了,為什麼要淋雨?”
她的直覺告訴她,肯定是經曆了很不好的事,沈靳舟的體質很好,不像這麼弱的人,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陶平因為愧疚,不敢看她的眼睛,隻道“他很好,你進去吧。”
許盈心頭很堵,來到床邊坐下。
沈靳舟抱著公仔躺在床上,眼角有未乾的眼淚。
他現在很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
許盈摸他的腦袋,“生病一定很難受吧,但總會好起來的,沒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說著她眼眶一澀,開始流眼淚,這句話也是對她自己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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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是過不去的,總要經曆生離死彆,早或晚的事情。
她這幾天難過得像死了一樣,沒想到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這樣倒是讓她有了些責任感。
“靳舟哥,有我陪著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小姑娘看著還是這麼天真可愛,隻是眼底有很明顯落寞與孤寂。
沈靳舟看到許盈就會想起那個場麵,心頭有根神經一直在揪著他,很痛很痛,痛得快要呼吸不過來。
說太多道歉的話也換不回來一條人命。
他在心裡罵自己上萬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要是讓許盈知道,一定會痛恨他。
沈靳舟捏起她的手,嗓音嘶啞“我明天就回倫敦了,今天我們去一趟海邊吧。”
許盈脫口而出“明天嗎,這麼快?”
“我舍不得你。”她眼睛濕漉漉的,惹人疼惜,“我媽媽不在了,你也要不在我身邊,我會很難過的。”
她希望他可以陪她度過這段難過的時間。
沈靳舟抬手拭去她臉上的眼淚,語氣沉悶“妹妹,其實我沒你想的這麼好。”
許盈吸吸鼻子“你已經很好了,我想跟在你身邊,想跟你去倫敦一塊上學,你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好?”
沈靳舟心頭微動,考慮的事情太多,但又覺得以其讓她在這裡,還不如跟在他身邊,一年後再帶她回來也不是不可以。
最後他說“我考慮一下。”
他沒立即答應她。
許盈捏緊他的手指“那你明天還走嗎?”
沈靳舟微笑“不走了,休息幾天。”
下午,他們去了海邊散心。
天氣又冷了許多,還好兩個人出來的時候都穿了很多衣服,但心底還是涼的,冬日暖陽也溫暖不了他們的心。
沒有牽著手,也沒有說話,漫無目的地走在沙灘上。
好一會,沈靳舟偏頭,看著她說,“妹妹還喜歡我嗎?”
許盈彎著唇,笑意卻不達眼底“我當然喜歡,妹妹對哥哥的喜歡,你是我的親人。”
她現在不敢說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怕他生氣,也怕他不理自己了。
沈靳舟桃花眼微微一斂,烏黑的眸光看著她,話到嘴邊,倒也沒說什麼。
他們是在外麵吃了晚飯才回去,到家的時候天黑了,小姑娘在副駕座睡得很香,她這幾天一定很不好過。
沈靳舟將她抱回房間,幫她脫掉鞋子,又蓋好被子才走回自己的房間。
陶平等候了多時,看到他進來,門一關上,立即說“帶她去倫敦,不太現實,而且我們還有不到一年就回來了。”
沈靳舟往沙發上一座,點燃了一根煙,“確實不現實,她不知道我在那邊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小姑娘嘛。”
這幾年他過得是真的累,帶她一起的話,他可能還要分心照顧她,最主要的是他未必能把她照顧好。
畢竟他沒保護好顧傾南這件事,給他造成太大的陰影了。
沈靳舟說“我過兩天再跟她說,她也不會這麼任性的。”
……
第二天,沈靳舟一早就出去了。
許盈還想找他去醫院一起接江靈出院,這下隻好讓陳嫂搭自己去。
許清淮在顧傾南去世這幾天,鬱鬱寡歡,也不去管公司裡的事了,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陳嫂坐在副駕座,一本正經道“先生很愛他的太太,不像外界傳言那樣朝三暮四,先生想太太想的茶飯不思,消瘦了許多。”
許盈不知該如何評價父親,她不懂他們的感情,既然那麼愛,那為何人在世的時候在外麵又緋聞不斷。
她認為愛情是專一是占有。
所以,沈靳舟對她肯定也不是愛,僅此有點喜歡罷了,把在沈白薇身上得不到的哥妹情寄托在她身上。
她一直都看得很明白,以前很樂意,現在倒開始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