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一大早,魏氏和夏媛用過了早膳,下人們排著隊,井然有序將一桌子精致的膳食撤了桌。
魏氏用薑嬤嬤遞上來的紫金繡帕,擦了擦沾了油邊的嘴角。
然後姿態雍容地從餐桌旁起身,由薑嬤嬤扶著,靠坐在了軟榻上。
丫鬟遞上茶盞,她輕抿了口茶,輕飄飄地開口問道:“蘭林閣那邊,如何了?”
薑嬤嬤回道:“早晨聽蝴蝶說,前天夜裡她們院裡炭火就斷了,蘇氏凍得身子都不會動了。前幾日她們用僅剩的一點銀子,在街上小攤買了些燒餅用來裹腹,到昨日午膳也已經吃沒了。昨兒晚膳聽說隻喝了些白水,今兒早晨的飯也沒著落。”
“還真是賤骨頭,這都能扛得住?夏桉那賤蹄子就沒有什麼動靜?”
“這次她倒是老實,連府門都沒有出。本來就是個半大丫頭,之前不過就是逞個能罷了,老奴瞧著,她這次定是弄明白了,在這府裡頭,隻有屈從於夫人,才有活路。”
“今兒一早又開始落雪,氣溫驟降,蘇小娘那糟糠身子肯定要受不住。老奴琢磨著,不出半日,那小賤蹄子必會求到夫人您這兒來。夫人隻要安安心心等著她過來服軟便是。”
魏氏輕蔑冷哼一聲:“她最好識相,如今食物不濟,炭火不興,我就不信還治不服她們。”
薑嬤嬤譏笑一聲:“是,她們若是還不肯低頭,就隻有等死的份。”
“對了,今日是臘八,晨間大廚房采買了一條新鮮的赤鱗魚,肥碩的熊掌,還買到了您最愛吃的上好魚翅,問您是午膳吃,還是晚膳吃。
“就中午吧,那小賤蹄子若求過來,也得留住她不是?對了,今日熬八寶粥的時候,把從北地花重金尋的養顏藥膳也放進去吧。”
薑嬤嬤道:“行,那藥膳放在臘八粥裡熬,定能將藥性發揮到極致。可惜這藥膳太金貴,一次也隻能弄到一次的量。真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魏氏傲然笑笑:“大不了就多給那邊一些好處費,好東西,本夫人不怕貴。”
薑嬤嬤應是,他們夫人注重駐顏,該花的錢,是得花。
薑嬤嬤出了瓊棲閣,就忙著去廚房安排中午的飯食了。
蘭林閣。
一早,從廚房拿來的發了黴的米粥被放在一旁,沒多久碗口便結了一層冰。
窗外飄起鵝毛大雪,仿若飛揚的棉絮,隨風覆住清冷的院落。
不停有寒風透過窗牗的縫隙,侵襲著屋裡的每一個角落,令人忍不住打顫。
蘇小娘僵硬地躺在床榻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半張臉都遮在被子下,隻露出一雙無神的眼睛。
如雲給夏桉和蘇氏分彆倒了杯白開水,熱氣嫋嫋上升,成了屋裡唯一的一抹暖和氣。
須臾,夏桉將下人們都打發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後,喜鵲和如雲並排站在屋簷下。
如雲心裡很難過。
他們下人的飯食雖然普通,可好歹是新鮮的、熱乎的,也能吃飽。
這兩日她每每在廚房那邊用膳,都想給姨娘帶回來一些,可廚房的管事媽媽看得緊,半點米粒都不準帶離廚房。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必是夫人的授意。
夫人好狠的心。
她這是想將三姑娘和蘇姨娘往死路上逼呀。
如雲不禁抹了抹眼角,姨娘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喜鵲則盯著簷下的一個喜鵲窩眯起嘴角,絲毫沒有難過的樣子。
如雲看著她那沒心沒肺的樣子,搖了搖頭:小姑娘到底是小了些,不能真正關心主子。
喜鵲當然不是沒心沒肺的人。
她如此喜滋滋,是因為她知道,姑娘和蘇氏從來沒有被餓到,也沒有被凍到。
蘇氏被窩裡藏了八個湯婆子。
雙鶴這會兒應是已經翻牆進了後院,正給夏桉遞早膳呢。
如她想的一樣,屋內,蘇小娘見沒外人了,才深呼一口氣,撩開被子坐了起來。
一股熱氣也跟著散開。
“桉兒,你放的湯婆子太多了,娘都要冒汗了,隻能將臉蓋住。”
夏桉笑著幫她整理整理被窩裡的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