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看守所的383號倉，一位男人背著手在來回踱步，他時而像兔子蹦來蹦去，時而像一隻貓來回走著貓步，時而像獵豹加快腳步向前衝，他時而笑，時而哭，時而大叫，時而低聲自言自語，心中就像是有一個百變魔術盒，會變出各種各樣的情緒來一樣。
在這不到10平方米的空間裡，他每天這樣走路幾個小時，走的距離幾乎可以繞著地球赤道走幾圈了，走到筋疲力儘，他才停下來躺在床上休息，白天時間，從接近天花板的一麵牆上的一個成年臉部大小的窗口射下一瞥陽光，這是讓他興奮不已的自然光，這是照亮他心裡陰霾的希望之光。
“鄒朝，經辦檢察官來見你！”倉管在大門的上方接觸小門喊到，“十分鐘後，警官會過來押你過去，做好準備。”
鄒朝聽了，兩眼發光，像是發現某樣寶藏一樣，整個人興奮起來，剛才疲乏無力的狀態，一下猶如打滿氣的籃球一樣圓圓滾滾的，他從木板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朝大門回了一句“好的，我隨時準備，隨時聽候安排，謝謝你啊，親愛的哥。”他喊的這樣親熱，是出於一種人情世故，出門在外，待人熱情一點總不見的是壞事，這是他創業多年養成的習慣。
在兩名警官的押解下，鄒朝來到21號審訊室，伍衛和他的助理正坐在椅子上，伍衛昂著頭，用一種嚴厲的眼光看著緩緩走進來的鄒朝。
鄒朝坐下來，雙手被鐵鏈拷著，放在桌麵上，兩眼直愣愣看著伍衛，嘴角上揚，露出一副有禮貌的笑容，表明鄒朝打了一個招呼。
“鄒朝，這次過來，是有一件事讓你辦的。”伍衛首先開口說道，從一個公文包裡拿出幾張打滿字，看樣子是官方的正式文件，“你簽個字就可以了。”
鄒朝拿起桌麵的文件，仔細看了一下，然後又看了幾次，臉上一臉疑惑，小心問道“嗯，請問檢察官，這是什麼文件呢？為什麼要簽字呢？不簽可以嗎？”
“這是認罪認罰書，如果認罪，又認罰，那就簽個字，這個可以作為法官審理你這個案件的一個參考依據。”伍衛解釋道，語氣冷冷得，愛理不理的樣子"好像是告訴人——叫你簽就簽，彆那麼多廢話。
“我簽了會怎樣呢？不簽又會怎樣呢？能不能給我一個具體的解釋，我可不想隨便簽字啊，加上我又不像你們那樣，是文化水平高的人，我沒有讀過什麼書就出來社會，我的律師又不在這裡，想問問他的意見都不能嗎？”鄒朝帶著警覺的語氣問道。
“你先看文件上麵的幾個字！”伍衛拿過文件，用手指了指，“這幾個字，你讀出來！”伍衛冷冷得說道。
“這是……”鄒朝眯著眼睛，仔細一看，“認罪——認罰——自願——書。”鄒朝慢慢念了出來。
“我首先問你！我們起訴書對你的指控，你是否認罪！”伍衛居高臨下，一臉威嚴得問道，眼光中帶著寒意。
“我……我……不太認罪。”鄒朝嘟著嘴，吞吞吐吐得答道，“你們的起訴書要判我6年的有期徒刑，我這個承受不了，時間太長了，我不能認罪，或者看看你們能不能再減一下，而且給個緩刑我，我的律師說爭取給我緩刑的，我……我還需要……出去掙錢，養家糊口的。”
“給緩刑？你說給就給？按照法律規定，你這個涉案金額這麼高，起碼要坐十年牢的，我們還往低的檔次起訴的，你以為這是市場買菜，可以討價還價嗎？”伍衛語調提了上去，原本還想讓他簽個字就完事走人的，想不到他還囉裡囉嗦的，看樣子這個簽字不好弄。
“領導，這當然不是市場的買菜那麼簡單了，而是關涉到我的人身自由的大問題，我怎麼也得謹慎小心，對吧？”鄒朝反問道，他開始要認真起來對待這事了。
“你如果不簽，在庭審上，會對你不利的，本身有可能給你減刑的，也會不同意了，這個你要考慮清楚，彆怪我沒有提醒你。”伍衛用一種輕蔑的神情說道，他決定采用故縱欲擒的方法，一步一步來攻破鄒朝的心理防線，“我做檢察官多年了，法官的心理我可知道的清楚。”
鄒朝見伍衛話裡有話，想必是有什麼隱情，便用祈求的語氣說道“領導啊，我就知道你心存善念，為人剛正，是一個好檢察官，可不像那些麻木不仁，不講情義的人，，一心要置嫌疑人於死地，不留人一線生機。您能不能再細細給我分析一下呢？麻煩了。”
伍衛見鄒朝說得比唱得還要好，一種虛榮感從心底升起，便慢慢說道“謔，既然你這麼想聽，那我就跟你說說，也是儘一點仁義之禮罷了，也讓你心服口服。”
鄒朝洗耳恭聽，一眨不眨得注視著伍衛的雙眼，像是要透過伍衛的雙眸看到檢察官最裡麵的心裡似的。
“我用最通俗的語言給你解釋一下，好讓你能夠聽明白。”伍衛調整一下坐姿，清了清喉嚨，“認罪認罰，其實就是一個態度，讓法官看到嫌疑人對這件事的態度，在沒有正式判決前，讓法官看一下你的心態，是屬於真誠悔改呢？還是拒不承認，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兩種不同的心態，會直接影響法官對被告的心理印象，這種先入為主的微妙心理，很難用言語表達出來，正如喜歡一個女孩一樣，眼神對上了，就很難解釋為什麼會對上，這是一種奇特的心理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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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鄒朝似懂非懂，對伍衛舉的例子心領神會，點點頭，繼續聽檢察官說下去。
“如果第一感覺給法官留下的是不好的，負麵的，你想想會對後麵的走勢有什麼影響呢？說不定，還會在我們指控的刑期基礎上再加重呢，這個你想過嗎？”伍衛用一種憂慮不安的語氣說道，“因為最終的定奪不在我們檢察官，而是在於法官。”
“非得要簽訂這個認罪認罰嗎？”鄒朝疑惑得問道，“我怕……”
“你怕什麼？有什麼顧慮的？都可以一一說出來，我來給你答疑。”
“我怕一簽訂這個，法官就直接按照檢察官的控訴內容進行判決，誰能保證審理我這個案件的法官是一個像伍檢察官您這樣認真負責呢？誰能保證那個法官當天審理不會打瞌睡，或者剛好那天心情不好，收到一張罰單，就無視檢察官提交的認罪認罰，在認罪認罰的基礎上再加重處罰呢？”鄒朝疑慮得說道，“我顧慮得就是這些。”
“這個不會，這個概率性小啊，到時候開庭，我可以提醒檢察官啊。”伍衛說道，“而且還有一點，你的辯護律師也會做出辯護的，有這兩重保障，你還顧慮啥呢？”
“雖然我有辯護律師，但是現在辯護律師沒有在場，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我還真不敢簽呢。”鄒朝爭辯道，“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如果真的出現差錯，您也就是繼續正常上班，而我呢，就要執行我的刑罰，最終的輸家可是我啊！”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這麼苦心積慮得對你說，你卻不配合，就不要怪我們無情無義了，再說，我們本應該是依法指控的，既然擺在眼前的機會，你不懂得珍惜，那你就好好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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