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蕊在夜色中興起，借來袁玲的小鐵鍋，獨自一人在院子裡玩火。她把孜然一股腦兒倒進鍋裡，用溫火慢慢烘焙，木鏟輕攪，涼了就添幾根柴，小火慢悠悠地烤著，那香味兒漸漸四溢。
沒過多久，院子裡飄散的異域香氣，引得人直吞口水。
陳菲在院中溜達，嗅覺靈敏的她，鼻子一抽，嗅出這香味兒來自李清蕊的方向。她好奇心起，卻隻是遠遠望著，並未走近。
李清蕊將烤好的孜然細細壓碎，小心收好，又吃了塊桃酥，心裡跟蜜一樣甜，腳步也跟著輕快，直奔果園而去。
然而，晨光初現，果園裡卻是一片爭執聲。
林立國指著那根不幸折斷的果枝，激動得不行，“這果子都還沒熟透，你這輕輕一折，下麵的青果全完了，這枝子再長出來，還不知道要幾年呢！就算你是老板千金，也不能這麼隨意糟蹋啊！”
陳菲咬著唇，一臉無辜，“我也不想的，就是想摘上麵的熟果子，我看彆人也是這麼摘的，哪知道我一動手，它就斷了。”
那根粗大的枝椏，掛滿了未熟的青果，幾顆紅杏孤零零散落四周，看著就叫人心疼。
林立國一聽更來氣了，“她們都是專業的采摘工，當然知道輕重，你一個大小姐，哪懂這些門道！”
“哎呀，今天真是倒黴透頂了！”陳菲吐了吐舌頭，一臉的無奈，“好吧，這果子我全買了，樹枝的維修費，我也認了。”
她可是常來果園的，今天卻被那紅彤彤的果子誘惑，手一抖，竟把樹枝給弄斷了，心裡直罵自己手賤。
潘慶紅擺擺手，笑嗬嗬地勸道“陳小姐，這些都是自家的東西，說什麼賠償不賠償的，太小題大做了吧！”
一條樹枝而已，在他看來，真不是什麼大問題。
陳菲卻堅定地搖搖頭，分得清清楚楚“我犯的錯，我自己來承擔，跟我媽沒關係。”
林立國在一旁冷笑，接過潘慶紅的話茬“是啊，東西是自家的，可也是我們這些工人辛辛苦苦養大的！有錢就了不起了？”
他對那些有錢人的做派，最是看不慣。
就像陳母，什麼都不懂，隻因為有錢，就能包下土地，請人幫忙，到頭來榮譽全是她的，勞動模範的稱號也給了她。
而他這種勤勤懇懇的人，尤其是對果園貢獻巨大的自己，卻什麼也沒得到！哼！
“你這人，有話就不能好好說？我都不惜砸錢賠罪，難道真要我剁手謝罪不成？”陳菲性子雖烈，卻分得清對錯，從未想以財勢壓人。林立國那般看待她，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過錯真就那麼難以原諒？
她這會兒也來了脾氣。
世人總有那麼點仇富心態，總覺得富人一犯錯，便是罪大惡極。若用金錢補償，便是侮辱了對方。可誰不是辛辛苦苦為了掙錢？窮人也夢寐以求過上富日子。
要是換個乞丐，因為餓得慌摘果時不慎折了枝，人們或許還會同情他的境遇，對他的過錯網開一麵。
陳菲顯然沒得到這份同情，所以她的錯處被無限放大，連句話都被曲解。
李清蕊卻認為陳菲不錯，知錯能認，並未恃財而驕。
林立國得了理，還這般挖苦人，真是有些過分了。
“今年的果子結得滿樹都是，熟透的果子把樹枝都壓彎了，咱們這專業采摘的，一不小心都能把樹枝勾斷，哪有這麼容易就斷的道理。”李清蕊說著，技術問題一語中的，讓林立國這個技術指導員臉上有些掛不住。果子太多，樹枝哪能承受得住？
林立國當然明白李清蕊的意思，臉上不禁泛起一抹紅暈。果子摘下來賣不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爛掉，他哪裡舍得減產呢？
袁玲得知消息後匆匆趕來，輕聲細語安慰了丈夫一番，林立國順著她的台階下了，也不再糾結。
離開前，他忍不住又深深地看了李清蕊一眼。
其他女工則在幫忙收拾地上的殘局。
陳菲卻認為，李清蕊之所以幫忙，全是因為她二哥的麵子，於是不領情地問道“你剛才是在幫我說話嗎？”
“我隻是照實說而已。”李清蕊坦然回答，“你認錯態度誠懇，可林指導那樣對你，我實在是看不過去。如果你剛才態度惡劣，就算你是陳軍的妹妹，我也不會幫你。”
陳菲細想一番，確實如此。往年這個時候，她來果園幫忙，哪見過這麼多果子，整棵樹上都密密麻麻的，簡直少見。
“說起來，這事兒真不賴我。”她輕輕一笑，李清蕊的話像春風化雨，讓她的心頭輕鬆不少，“男人嘛，心胸有時候比針鼻兒還小。”
瞧見潘慶紅肩扛樹枝，一副打算開溜的模樣，李清蕊趕忙上前一步攔住。
“潘姐，這青杏雖酸，卻也有人喜歡。”
“哎，這誰會吃啊，酸得我牙都要掉了。”潘慶紅一邊抱怨，一邊揮手像是要把這不討喜的果子一並揮走。
“陳菲可提過要買些回去，你就賣給她吧。”李清蕊提議。
“嗯，我說話算話。”陳菲點頭，一副生意人的模樣，“這些青果子也摘了，待會兒我去找我媽算賬。”
潘慶紅看了看李清蕊，把一枝青杏往她手裡一塞，“你們處理吧，我可得去填填肚子。”
陳菲心裡暗自慶幸，幸虧李清蕊替她說了話，要不然自己這遲鈍的腦子，恐怕又要錯失良機了。
兩人提著沉甸甸的青杏袋子，不出所料，被陳母好好地數落了一頓，陳菲這個月的零花錢也付諸東流。
可她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對李清蕊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
“這酸杏兒，能等到熟透的那天嗎？”陳菲皺著眉頭，看著那兩袋青澀的果實。
李清蕊卻淡然一笑，“能是能，不過嘛，離開了樹，就算熟透，也未必甜得起來。”
果園的清晨總是忙碌非常，而這個時刻，廚房裡早已人去火熄，唯獨袁玲還在那兒慢悠悠地收拾著。嗯，中午也就陳媽媽過來隨便炒上兩個小菜，廚房基本上算是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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