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隊員們紛紛站起身來,湊到了手機屏幕前。
調查員此刻手機上的界麵,正是網上目前瘋傳的一條視頻。
打開視頻之後可以看到無名寺隻有燭火照明的昏暗大殿內,跪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老人苦苦哀求,希望能讓自己孩子的重病痊愈,並顫顫巍巍的將手裡的三炷香點燃,恭恭敬敬的拜了三代後,把香插在了香爐內。
也就是在此時,隨著畫麵傳來一陣怪異的抖動,原本坐在神台上的泥塑佛像,竟然緩緩的開口說話:
“百天內連燒三香,百天後自得痊愈……”
泥塑開口說話把老人嚇了一跳,但救子心切的老人在反應過來之後便是激動不已的連連叩頭,口中稱頌著佛號。
這一段視頻一經發到網上就迅速傳開了,這種傳播速度甚至一度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
“後期合成的吧,泥塑怎麼可能會說話?”
“或者是不是無名寺背後的運作團隊,有意想要炒作自己寺廟的靈驗,從而上演了這一出戲劇?”
“我就在現場,從這個老人之後,泥塑就開始開口說話了。
但是所有人的所有願望都被施加了一個百天內連燒三香的條件,真不敢想象神佛原來也貪圖這幾個香火……”
各種各樣的評論,在網絡中不斷發酵著此事。
有人堅信不疑,覺得這無名寺就是連通天地,能讓人與神佛對話的地方。
有人對此則嗤之以鼻,跟風湊熱鬨去拜佛許願,隻是為了好玩兒,但還遠遠沒到會相信這種荒謬事情的地步。
但不論怎樣,各種觀點不一的評論將這段視頻的熱度越推越高,一度引來了大量網友的關注。
無名寺,成為了眾人向往的地方,任誰也想來親眼目睹一下發生在這寺廟中的神跡。
可將這段視頻看在眼中的隊員們,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濃。
隨便找了個理由,張振山帶著隊員們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隨後率先開口向其他人詢問道:
“這件事你們怎麼看,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想法。”
李悵然有些困惑的撓了撓頭,匪夷所思的說道:
“這也太扯了,從來沒聽說過神佛還能親自跟人講條件的。”
張靈淵也在一旁點了點頭,這件事讓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事情的真相絕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神明不能在人麵前顯真身,顯神跡也要遵循因果天理。
這一路走來,咱們也跟隨監使封了不少神,可從來沒有哪位神明能夠顯現在常人麵前,還向他們索要香火的。”
王無塵這番話說到了張振山的心縫裡: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耐人尋味。
走吧,上山去看看。
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咱們也得扮成香客,我也想知道這所謂的泥塑佛像,究竟有多大本事能夠逆天改命?”
隊員們紛紛點了點頭,在得知了張振山的行動計劃之後,吳山表示自己的小組也會全程配合,輔助隊員們的行動。
隊員們倒是還好說,他們穿著的衣服都是常服,但也沒有任何官方部門的標誌,甚至沒有統一的知識,不知情的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一隻井然有序的官方行動隊。
唯獨王無塵,穿著的這身道袍著實有些紮眼。
但王無塵對此也有自己的辦法,他找提刑司的調查員,借來了一個大褂,穿上之後正好能蓋住道袍上的八卦圖。
不仔細看的情況下,就像是穿著一身唐式風格的長袍似的。
這種簡便的偽裝還是有必要的,畢竟常人很難以理解一個道士為什麼會跑來佛廟裡許願。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吳山帶領著的行動組也已換上了自己的便裝。
一行10人準備就緒,開著兩輛沒有任何官方標誌的吉普車,便朝著白石山趕去。
當兩輛車靠近白石山的時候,這一代就已經堵得水泄不通了。
放眼望去,白色的山體上全部都是紅色的汽車尾燈連成一線,就像是一條紅色的燭龍了,蟄伏在山中似的。
“我勒個乖乖……”
李悵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想象過這裡會有很多人,卻仍舊被眼前這一幕給震驚到了。
擁堵的路段長達幾公裡,由於這地方並沒有什麼規範化的管理,所以混亂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照這種架勢來看,車肯定是走不通的了,隊員們隻能和前麵的人一樣,紛紛下車步行朝著山上走去,可就算是如此行進速度依舊非常緩慢。
在這其中還有不少非常虔誠的人,從山腳下就開始三步一拜五步一叩。
他們的心理往往是有大事要求,所謂的前程也不過是一種提條件的籌碼罷了
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王無塵輕輕地歎了口氣:
“看到這些可憐人,我的第一反應不是他們有多麼虔誠,反而是世風日下。
左手佛珠,右手屠刀,他們叩拜的不是信仰,而是心中的欲望。
不管坐在那佛堂內的東西是什麼,它利用了人們心中的欲望,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可以實現所有願望,宛如神明般的存在。
肉眼凡胎的常人無法察覺,更不知道他們許下的願望,實際上就是一種交換。
有所得就會有所失,求的越大,失去的也就越多。
這種交易,就跟賭博一樣,輸的人永遠是自己……”
王無塵的身上始終帶著那麼幾分出塵氣,眼前這一幕也讓他的心中頗有感觸。
一直以來,王無塵就在這世間找不到自己的立身之地,未接觸宗教之前,他就已經很難去跟身邊的人相處了。
就是因為他看得透想得通,若將這天下為棋,王無塵就是那個不甘願為棋子的存在。
其實他活得也沒那麼通透,但他執拗的是真理,是天道,所以總能跳出常人之外,站在一個獨立的視角去看待這件事情。
前行的隊伍非常緩慢,有貪婪的人,甚至已經列好了清單,跪在泥塑神像前一一誦讀出來。
這哪裡是許願,這分明是提條件來了。
然而不管許願的人說什麼,泥塑佛像都會開口回應:
“百天內連燒三香,百天後自然實現……”
這樣的回應,讓每一位許願的人都欣喜不已。
一百天的時間內,每天都來敬奉三炷香,一百天之後就能逆天改命,走上人生巔峰,這換成是誰都會願意去堅持的。
也正因如此,才出現了特彆耐人尋味的一幕。
右邊排列整齊,等待上山的人個個麵帶虔誠,總覺得頭頂三尺有神明,那供奉著的神佛此刻正在看著他們。
而左邊下山的人群則是各個麵帶狂喜的笑容,抽煙的抽煙,摟腰的摟妖,明顯是已經完成了交易,信仰什麼的早就拋之腦後了。
隊員們一直不著痕跡的混在相克隊伍中,逐漸的靠近了半山腰處的無名寺。
在隊員們的遮擋下,張靈淵偷偷拿出了羅盤,看了幾眼,隨後麵色凝重的壓低了聲音,向隊員們說道:
“鬼門之地!”
聽到張靈淵這番話,王無塵頓時錯愕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直到從張靈淵的表情上確定這件事情是真的之後,暗吃一驚。
所謂鬼門,不在常規風水學術體係內,更多存在於民間的一些風水派彆。
這些民間的風水派彆認為每一棟房子都有外鬼門和內鬼門的風水,分彆是東北方45度以及西南方45度。
這兩個地方屬於大凶之地,不能開門立窗。
同時鬼門延伸的鬼門線,也屬於上不宜設的地方。
對於這種理論,明年也一直有各種說法由來。
有人認為是在秦始皇時期,東北方為古代少數民族的聚集地,經常給古代漢民族帶來匪患,所以人們將給自己帶來災害的東北方定義為鬼門。
也有人說這是根據山海經中的記載去定義的。
山海經有雲,東海中有度朔山,上有大桃樹,蟠屈三千裡,其卑枝門曰,東北鬼門,萬鬼出入也。
也正因由來的說法無法定義,所以鬼門之說少有出現在正統風水體係裡。
但在趙啟的課程上,這件事情得到了趙啟的認同,鬼門是真實存在的。
早晨太陽東起,午達中天,晚入西方,然後黑夜來臨,太陽每天在這樣的循環運行中永恒不變。
但在這個過程中,東北和西南45度的範圍是太陽光很難充沛光顧的地方。
長此以往就會感覺這裡陰冷潮濕,古人將其稱之為邪氣橫生。
所謂一物一太極,世間萬物,皆有陰陽之分。
從羅盤上來看,這白石山陽麵山巔就是佛光寺,但與之相對的陰麵半山腰,也就是整個白石山鬼門的方位上,正好坐落著這座無名寺。
在民俗課上,趙啟曾經戲言,這全天下最好的風水,要麼在寺廟道觀,要麼在墳地。
活人住的地方永遠沒有神明和死人住的地方好。
放眼望去,不論是古代皇帝的皇陵,還是現在城市中建立的墓園,皆為風水上城之地。
大炎國人講入土為安,買所要居住的房子時,往往考慮的是性價比,但隻要買墳地就一定會問風水問題。
而道觀和寺廟亦是如此,尤其是自古傳承下來的那些大寺和道觀,個個都在風水上城之地,否則也不會延續至今。
可這無名寺卻偏偏逆其道而行之,建立的初衷無人知曉,但在這種獨特的風水格局上,是很有可能被其他邪祟利用的。
這也讓隊員們更加確定此地另有蹊蹺,王無塵暗暗地從兜裡掏出了三枚銅錢,隨後輕輕一拋,再將這三枚銅錢抓在手裡。
當他緩緩攤開手掌,看到三枚銅錢紛紛以背麵定局的那一刻,眼神之中也閃過了幾分若有所思的光芒。
終於,相克的隊伍緩緩推進,輪到了站在最前麵的張振山。
在隊員的注視下,張振山緩緩踏入到了寺廟內,一進入門中,他就感受到了四周彌漫著的強烈陰氣
這是絕不會存在於寺廟中的氣息。
張振山看了看四周,又抬頭看了看頭頂遮天蔽日的古樹,隨後一步踏入大殿內,直叫殿內香火搖擺不定。
張振山點燃了準備好的三炷香,不著痕跡的將這三炷香插在了香爐內。
隨後直視著那泥塑神像,這根本無法分辨這供奉的到底是哪位神佛。
“所求何事?”
似乎是見張振山遲遲沒有反應,大殿內經真的傳來了一個聽起來有些乾枯沙啞的聲音。
“求個真相……”
張振山打量著眼前的泥塑神像,同時將自身的感知力擴散了出去,但這裡陰氣太過混雜,他根本無法通過感知,察覺出什麼端倪。
“百天內連燒三香,百天後自得真相……”
還是那句話,隻是換了最後的詞而已,這倒真的和傳播的視頻中一樣。
不過張振山根本就沒接這個話茬,而是反問了一句: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竟敢在這裡假扮神佛,可知這是多大的罪孽?”
然而在張振山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泥塑神像居然不回應了。
隻是屋子裡突然間陰風大作,所有的燭火紛紛熄滅,原本明亮的大殿頃刻間陷入到了黑暗裡。
站在外麵等候上香的香客,紛紛錯愕不已的探頭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怎麼回事,燭火怎麼滅了?”
“天還沒亮呢,難道不讓進了?”
隊員們對此也感到有些疑惑,他們並不知道大殿內發生了什麼。
在對視了一眼之後,幾人紛紛點了點頭,隨後一同衝入了無名寺內。
“哎,不是說一個一個進嗎?他們幾個怎麼一塊跑進去了!”
眼看後麵不明,所以的民眾們情緒開始激動,吳山趕忙和組員們一同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並以官方人員的身份命令其他民眾不得進入。
但吳山他們隻有五個人,但排在這裡已經有幾個小時的民眾,不說有上千也得有幾百。
在如此大的壓力下,吳山也隻能暗暗祈禱隊員們能夠快一點,他們現在可是在頂著眾怒,這算壓力可不是誰能輕易承受的。
“各位,提邢司辦案,請大家理解一下,不會耽誤大家太久的時間……”
吳山扯著嗓子,想要安撫情緒,激動的民眾讓浩蕩的隊伍仍舊在從後方不斷朝前擁擠。
“跑到寺廟裡辦什麼案,這不是沒屁嗝嘍嗓子嗎?”
“彆耽誤我們時間,我們已經排了4個小時了,眼看著就到我們了,憑什麼說不讓進就不讓進了?”
“誰他媽踩我腳了,彆往前擠了!”
現場開始變得混亂,吳山很清楚,再這麼下去一定會有更大的亂子出現。
……
與此同時,衝入寺廟中的隊員們,找到了站在大殿內的張振山。
“隊長,沒事吧?”
張振山輕輕的搖了搖頭,隊員們也注意到,在張振山的麵前,有一枚已經燃燒殆儘的符紙。
“這地方還真挺奇怪的,陰氣彌漫,聚而不散。
我試著用顯靈符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但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
剛剛這泥塑佛像真的開口說話,好像不管你求什麼,他都會給你一個百日連燒三香的要求。
但當我問它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時候,這個聲音就不見了,看來藏在這裡興風作浪的東西非常謹慎。”
張振山帶著隊員們又繞到了後院去查看了一番,仍舊沒有任何發現。
明明知道這地方不對勁,可就是找不到證據,
這種感覺讓幾人都有些如鯁在喉。
張靈淵手裡的羅盤在這寺廟內因為陰氣的影響早已失靈,足以說明此地陰氣有多麼濃鬱,甚至身處其中的隊員們根本找不到陰氣的來源。
謹慎起見,隊員們甚至將後院所有緊閉的房門都踹開了。
但這裡麵僅僅隻有一些散落在地的桌椅板凳,堆積著厚厚的灰塵,看起來已經許久不曾有人居住了。
王無塵皺著眉頭站在後院古樹下,回想著這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想要看看是否遺落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但此時一名調查員已經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向隊員們表示外麵的情況已經不能再阻攔了。
對人們對此倒也能夠理解,顯然今日這一趟是不可能有什麼發現了。
再這麼拖延下去,外麵恐怕就真的要亂了。
“先離開這裡吧,向監使彙報目前的情況,看看監使下一步如何指示……”
張振山帶著隊員們離開了無名寺,早已焦躁難耐的香客們,終於能夠再度進入無名寺中了。
說來也怪,就在隊員們剛離開無名寺之後,大殿內的燭火竟然無故的亮了起來。
但現在這些香客們都沉浸在一種莫名的狂熱裡,他們隻當這是一種神跡,卻絲毫不去想這其中怪異的地方。
隊員們站在不遠處,看著重新亮起來的大殿,個個神情凝重的皺起了眉頭。
他們一言不發的下了山,隻剩下了一眾癡迷狂熱的香客還在深夜裡等待。
天邊處,從東山州蔓延過來的火紅天空,仿佛一刀將天空劈成兩半。
無名寺坐落在正中央,似是巧合,又像是一切早有天定……
當隊員們從山上下來時,後方又聚集了更多的人。
這些人皆是慕名而來,帶著不同的願望,希望能夠在無名寺走上捷徑,從而實現願望。
隊員們一言不發的上了車,從擁擠的山路地帶下來,就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
好不容易返回了欽天監,隊員們便在第一時間聯係了趙啟,將今晚的行動細節,一一告知。
“鬼門之地開寺門,這的確很奇怪。
但是你們轉了一圈,沒有找到陰氣的來源嗎?”
麵對趙啟的詢問,張振山語氣凝重的說道:
“監使,寺廟裡的陰氣實在是太強烈了,以至於我們的感官根本無法從這種陰氣中追根溯源。
所以目前我們也無法判斷,這寺廟的問題到底出在哪……”
趙啟坐在辦公室裡,聽著電話裡張振山的彙報,手指有規律的在桌麵上敲擊著。
divcass=”ntentadv”泥塑開口,鬼門立寺,單單是衝著這兩點,就足以說明寺廟有蹊蹺。
但到底是精怪作祟,還是鬼魅肆虐,這就是隊員們有待查詢的地方。
“這樣,從源頭出發,先找一找這個寺廟的曆史資料。
看看這寺廟是何時建立,為何建立在背山半山腰處。
網上不是一直在傳,無名寺白天不對外開放嗎,那你們就逆其道而行之,白天去調查,看看和今夜調查的結果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