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住進慶王府的第一天,段十風怕他在跟前,她反倒不自在,心想著,反正人在身邊了,也不怕她跑。
“好了,你才來,我不打擾你。”段十風對一個叫如意的大丫頭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這如意和蓮香都是段十風跟前的一等丫頭,後來蓮香趁段十風醉酒,爬了床,又極儘侍奉之能事,被抬了做侍妾。
如意和蓮香自小一起長大,同吃同住,心性卻大不一樣。
其實,她們二人從小就伴在小王爺身邊伺候,小王爺待她們二人也比旁人多一分寬厚,曾許諾過,待年紀到了,給她們尋一門可意的人家,也是主仆情誼一場。
偏蓮香生了歪心,爬了主子的床不說,最後反倒哭哭啼啼像是主子爺強了她一般,小王爺不知道實情,可她知道,那晚她親眼看見蓮香鬼鬼祟祟進了小王爺的房間。
如意雖知實情,卻把這事隱了下來,就當成全了她。日後過得好不好,也是自己選的路,怪不得誰。
後來怎麼樣,蓮香雖然抬了侍妾,小王爺根本不往她房裡去,還不如做一等丫頭時有臉麵。
話說回來,這新月台是慶王妃為了給小王爺娶妻建造的。因小王爺一直不曾娶妻,這個院子才一直閒置。
此女一進來便住了新月台,也不知道能新鮮多久,就怕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不論她心裡怎麼想,麵上都不會表現出來,依舊恭敬客氣。
“禾娘子,婢子叫如意,您看看這院子裡還缺什麼,少什麼,隻管吩咐下來。”
禾草見這丫鬟雖為下人,可衣著頭飾都是一等一的講究:“我才進來,以後還要勞煩姑娘,待真需要的時候,我再和你說。”
“不敢受娘子這般謙辭,娘子日後需要什麼,吩咐下來,院中也有小丫頭聽候,那婢子先退下了。”如意欠了欠身子退下。
禾草隻提了一個包袱,裝了些緊要之物。便也沒什麼需要收拾的,屋子裡有小丫頭隨時聽候。
禾草將包袱放到桌上,四下看了看,這屋子內的陳設也是精致,目光所及之處,光搖朱戶,錦屏繡幕。
“你們叫什麼?”禾草看了眼兩個丫頭,都是青春年紀。
其中一個高個兒的先出聲:“回娘子的話,小王爺讓娘子給咱們賞名兒,娘子喜歡什麼便叫什麼。”
禾草將她二人打量一番,問了她二人的年歲月份,對著個頭高的說道:“你是春日出生的,就叫見春吧。”然後轉頭看向另一個,“你夏日出生的,就叫見夏,如何?”
二人跪謝賜名,因禾草暫無事吩咐,便讓她二人退下了。
“這娘子看著真好看,說不出來的好看。”見夏說道。
“好看是好看,可第一眼看去,還是沒有蟬侍妾好看。”
見夏不同意,那個娥蟬隻是會妝扮而已,經不住看,第一眼確實很是驚豔,不然當初小王爺也不會把一個舞姬弄到王府,時間久了就看膩了,這位娘子不一樣,一顰一笑都恰到好處,又靈動又自然。
“不是我說,那嬋姬太板了,不論是哭還是笑,都是那麼個樣子,生怕把五官哭散了,笑散了一樣。”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見春剛才掃了一眼那位禾娘子,可看完一眼,還想再多看一眼,連聲音也好聽,輕柔甜淨。
“這些話以後還是彆說了,背地裡議論主子,被人知道了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見夏點點頭:“不知道這位娘子是個什麼身份。”想了一會兒,悄聲道,“你見著沒,小王爺把如意調到這院子裡了,這新月台又是什麼地方,依我看呐,這位娘子是個不簡單的,咱們隻管儘心服侍,等這位起來了,咱們也高人一等不是?”
“我沒你想得那麼遠,你也就是看著機靈,難道沒注意到麼?”見春拉著見夏走到一邊。
“注意什麼?”
“我瞧那位禾娘子麵上似有愁雲,嘴角雖掛著笑,卻笑得不開心。”見春覺得這般好看的小娘子,若是真心笑起來,當是像山澗清泉一樣,帶著叮叮咚咚的聲響,而不是暗默無聲的。
禾草打發了丫頭,把門一閉,踢了鞋,上到床榻倒頭就睡,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算一步,沒什麼怕的……
到了一個新環境,居然可以毫無顧慮地睡著,不是她嗜睡,也不是她沒心肺,實則是禾草接連幾日,沒睡過一個好覺,太累了!後又為了戴良玉的親事,兩頭奔勞。
就是個鐵打的人,也掐不住。
這房間裡燃了安神香助眠,她最是喜潔的一個人,這會兒連衣都不脫,歪在床榻上,沉到黑暗裡。
待到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屋裡黢黑一片,窗紗上映著一點昏黃的光,那是門簷垂掛的燈籠散出的。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裡,太安靜了,不是她的梨花院,她的梨花院下人們總會弄出些微的聲響,想起來了,這是慶王府的新月台。
禾草慢慢適應了屋子裡昏暗的光線,起身下榻,趿上鞋走到門前,將門推開待要喚人,嘴微張,卻半個字也發不出來。
翠竹參差,月移花蔭,竹花碎影中坐著一人,眼睛虛著不知看向何處,聽見聲響,轉頭看過來,男人罕見地穿了一身素色青衣常服,把人襯得溫和了些,少了往日張揚囂張的鬨氣。
院子的下人全都規規矩矩安靜垂手立著。
“醒了?”段十風對著她招了招手,又對身後的如意吩咐“可以擺飯了。”
如意立馬應下,指著廚房的人將飯菜重新熱過。
禾草眨了眨眼,慢慢走過去坐到他的對麵,男人將麵前的果盤推到她麵前:“我見你上次喜歡吃這個,特意讓人運了來,飯食還沒好,你先拿它墊墊肚子。”
禾草看了看那果盤,又抬起頭,眯睜著眼,怔怔問道:“你怎的在這裡?”
段十風見她似是還沒醒完全,呆呆傻傻的樣子,撐頭笑道:“我見你睡著,就沒叫醒你。”
“你……什麼時候來的?”
“怎麼?我說我下午就來了,在這裡坐了半日,你信不信?”
禾草不信:“小王爺說笑了,您是貴人,時間自然也比金子貴,哪裡能空出這許多時間,平白在院子裡坐一下午?”
她記得魏澤以前應酬不斷,在家中的時間也是有限,段十風表麵好頑,背後的事情肯定不少。
段十風挑了挑眉,眸中有一瞬間的黯淡,又恢複到無所謂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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