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正在月洞門外值守,聽到女人從後叫他。
“付阿哥,你還沒用晚飯罷,過來咱們一起吃?”
男人斂下眼皮,回說道“多謝郡主好意,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這院子裡我最大,我說的就是規矩,付阿哥,你來,同我一起用飯。”
付青低頭看了眼腳下的影子,將佩劍彆到腰間,步入月洞門進了房間。
段月兒見他來了,抿著嘴笑,笑得眼睛彎彎的,看了眼對麵的位置,示意他坐。
桌上擺了幾盤精致的肴饌,又有珍果兒、甜湯。
付青先朝段月兒行了跪禮,然後才側著身子坐到她對麵。
段月兒執起酒壺,為他倒酒,付青忙稱“不敢”就要起身,被段月兒止住“付阿哥不必多禮,倒一杯酒而已。”
段月兒端起酒,付青也將酒杯端起,敬酒時把酒杯放得很低,然後仰脖喝了。
兩人又吃了些菜,幾杯酒下肚,段月兒臉上開始燒起來,眼睛發熱,唇瓣粉嫩晶亮,她知道自己醉了,這一點點的醉意在她的體內叫囂、亂竄,好像要把什麼衝開,打破。
女人眼中汪出一點星淚,付青見了忙站起身,在一旁侍立,不敢再動碗筷。
那眼中的淚越聚越多,滾滾落下,掛在香腮上好不惹人心憐,偏男人立在一邊默然不語。
段月兒並攏著腿兒,半跪在榻上,探過身輕輕拉了拉付青的衣袖,將他拉到自己跟前坐下,她明白自己的心意,而且打算順著這份心意大膽一回,於是慢慢依到男人寬厚的肩頭,去牽他的手。
那手十分粗糙,骨節分明,掌心有著厚厚的老繭。
女人的臉腮湧上璀璨的紅霞,再緩緩從他的肩頭抬起臉,柔軟的唇輕蹭了一下男人的下頜。
從小到大,她都是循規蹈矩,沒出過半點差錯。可遇上這個男人的那一刻起,有些事就不受控製了,她害怕,然而,連同那份害怕都在推著她,向他靠近。
段月兒仰著脖,顫抖著手搭在男人的肩上,試著去碰觸他微涼的唇,那剛毅的嘴角讓她著迷,是酒也化不開的冷霜……
“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付青眼皮半垂。
段月兒把臉稍稍往後仰,以便自己將他看得更清楚“知道,我甘願的。”
付青看著段月兒,將女人的下巴撚住,隨意而不費力,這份隨意反倒讓段月兒更加服帖了。
男人看著她那雙氤氳上霧氣的雙眸,然後移到她的唇上,親了上去,寬大的舌撬開女人的貝齒,與她的纏結到一處,又緩緩地退了出來。
段月兒唇齒輕顫,檀口微張,嘴裡的話語未出,被男人打橫抱起朝裡間走去,他將她放到了床上,打下簾幔,人影雙雙隱在紗帳中。
帳隙間隱隱可見人影起伏晃動,又聞那一聲聲細吟款掉,粗淺交織。月影橫斜,窗下的花蕊接了夜間的涓涓露水,開得更為嬌豔潤澤。
整個院中的下人都被段月兒打發了出去,次日一大早,霧氣還未散,冷浸浸的,下人們開始進來上工,守夜之人揉著惺忪的眼,準備換班。
廚房燃起炊煙,待到早飯將好,丫鬟敲響房門,敲了一遍無人應,以為人還沒起身,過了一會兒再敲,裡麵仍是一點回應也無。
丫鬟怕出事,又連著拍門,依舊沒有半分回應,這才覺得不妙將門撞開,房裡哪還有人,床榻上衾被亂著,慌亂中沒人注意到那床單上開著一朵“紅梅”,桌上的香燭還冒著嫋嫋殘煙,旁邊壓了一張信紙。
慶王妃拿著信箋的手直打顫,把那信上的字辨認了又辨認,眼睛一翻直接朝後仰去。
下人們慌了手腳,把她扶到椅榻上。
“快去通知小王爺!”
段十風火速前來,先是看了他母親的狀況,又拿過信看了一遍,那信上寫著,段小郡主與人私奔,想要人回,需先放人。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放人,就是讓他放禾草回魏府。
“你還不放人!為了一個小繡娘,把你妹妹害了!還我月兒……”
段十風將那信撕得粉碎,好你個魏澤,這般狠毒的事也隻有你做得出來,不光搶人,還要毀人名節!更要殺人誅心!
“我跟你說了,讓你彆去惹他,你偏不聽,你妹妹有個萬一,你讓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活!”慶王妃啼哭不止。
“母親勿憂,當心哭壞了身子,我立刻派人去找。”段十風說罷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派人去找?到哪裡找得到?你還想留著那個繡娘是不是?你還不死心,不怕告訴你,這事情因她而起,你若不讓她滾出王府,以後我也不會讓她好過,你能看守她幾時,總有你看守不到的時候!”
段十風仍不作聲。
婦人氣得狠拍桌案,把腕子上的玉鐲磕碰得叮當響“逆子,你要氣殺我,是也不是,在你心裡,她比你親妹還重要?”
段十風依舊不鬆口“母親莫氣,兒子多派些人手去尋,定能找到月兒。”
慶王妃嘔得吐出苦水“你去找她,等到何時才能找到,退一步說,就算找到了,你妹妹又是什麼模樣?一個身子兩條命?我兒,母親知道你自小主意大,心腸堅硬如石,看似多情,實則最是無情,可依我一回罷!若是不依,明日,你給我備下一口棺材……”
段十風緊咬腮幫,月兒被人擄走,說是私奔,就算人回來了,他也不能報複回去,否則他妹妹這輩子就完了,魏澤這是算準了,既要狠狠打他們一棍,還不讓他們叫出聲兒。
“好,我放人……”
禾草正伏案習字,段十風走到她身邊看了看,笑說道“長進了不少。”
女人沒回答他的話,他也不惱,撩開衣擺坐到她的對麵,慢慢喝茶,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男人開口道“你可以走了。”
禾草手一頓,緩緩抬頭,一雙眼直直將他看著。
“怎麼?舍不得走?”段十風傾身,抽出她手裡的筆管,雙手撐在桌沿,低著頭悶悶地說道,“走罷!”
禾草又看了他一眼,站起身繞過桌案,待要往外走去,衣袖卻被男人輕輕扯住,那一角軟綢的衣袖最終從指尖滑落。
連同她的人,抓不住,怎麼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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