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依言選豆篩米,她大著個肚子,不能長時間蹲著,隻好坐在小凳上旋幾圈便停一下,好在彩雲很快來了幫忙,她隻要挑出裡麵的小石子就行了。
煮口數粥用的豆有紅豆、豇豆籽、扁豆籽、豌豆這些,都是自家種了采收的。
其餘幾種還好,將長蟲黴變的挑掉便可。
紅豆因為量多,割後一般曬在場子上,用連枷打,揚又不一定揚得淨,裡麵難免有梗殼砂石,挑眼力。
更難的是做茶用的紫蘇籽和青廂子,收的時候沒注意,裡麵在多小細砂,篩又篩不出來,要一顆顆地挑,很是費耐心。
張翠屏坐在一邊用紅紙剪窗花,邊剪邊跟她說話。問她一些在府城的事。
“奴家平時都不出門,就是在屋裡紡紗織布種菜挑水,有時候給棉摘頂、收麻、看下桑苗,收租是官人去收,種植的事是雙喜他們,哪裡曉得外麵的吃穿風氣。”
她可不敢說會跟著何濟源出去玩,就算是否戴帷帽,都怕刺激翠屏。
“真的不出去?端午不去看龍舟,八月半也不去賞燈?”翠屏正在剪一幅福娃抱魚的紅紙。
自從何濟源回來,她的臉色好了許多,紅潤了一些,倒不像剛回時倩倩見到的慘白灰敗。
那時實在是嚇了她一跳,讓她一天都心生不安。
“就是在近的東門那裡看一下燈,賽龍舟沒去,人太多了。賞月還不如在屋裡,種菜的園子裡又空又涼快。”倩倩小聲回答。
“我倒是以前去那裡看了上元節的燈,可真是州上不能比的,一條街都是五顏六色的,鬨熱得很,那時官人講了首詞,叫什麼魚呀龍呀的。”
“一夜魚龍舞?”倩倩試探。
“就是這句,前麵還有,就是記不起來了。你可曉得?”她目光閃動,“家父什麼都好,就是不讓我多讀書認字,講什麼女子無才便有德,會背《女訓》《女誡》就可以了,到了這裡跟官人話都接不上。”
難道以前就能接上話了?倩倩腹誹。
“以前也是有些話接不上的,就是家母講要那麼多話作什麼,女人能養崽,能得婆婆疼,能理家就不怕的,哪裡要認什麼字。”翠屏似乎知道她的想法,解釋道。
倩倩幾乎震驚了,這爹娘比她的還差點,但她是聽過張家有小娘子的,於是問了下。
“你講那個?她在我娘麵前翻不起浪來,那也是個可憐苦命不認字的。你不曉得她是怎麼來的,是家父從外麵帶回來的,給她丈夫以不能生養賣掉的。聽說可憐得很,家父看不下去就買了回來。
剛到我家時,我才九歲呢,看她向上新傷舊傷重重疊疊,瘦得喔,一把骨頭。都把我嚇到不敢看。”翠屏頓了頓,帶點豔羨,“看你家普普通通,聽說還要經常吃稀飯拌豆薯,還要做事,令尊還讓你讀書呢。”
“也就讀了幾年而已,認得幾個字,不算什麼。”
翠屏苦笑“我現在倒是想再學的,就是沒人教,人又笨,怕學不會,官人去府城幾個月才回來一次,彆人又不好請教,實在頭疼,不如麻煩你教下我?”
“啊?”倩倩吃了一驚,沒想到張翠屏來這手,她想了想說,“可以呀,就是要先問下官人,再說奴過幾天要生,也不一定有空呢。”
“這是當然,月子也要坐個把月,我也不急,等你有空了再說。”
“娘子怎不跟官人講下?”倩倩想,找何濟源豈不更好?“那為何不請官人教?”
“他那麼忙,哪裡有空?再說也不好意思。”
倩倩算是回過味來了,便不再問,隻是點頭。卻在暗想,想來紅袖添香那種對何濟源無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