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口溜不著調,有點二,冰吧涼,甩甩炮。
心直口快有點二,口無遮攔亂放炮,
哪壺不開提哪壺,說話辦事不著調。
春末夏初,昂首村外,田間地頭,包裹在綠色之中,一派欣欣向榮景象。昂首村街中心舊舞台大院,改建轉角門市工程破土動工了。村委會作了周密的部署,幾十間廢棄的舊庫房拆掉了,各種材料逐一登記在冊,分類堆放在工地旁的空地上,經過預算應備的鋼材、水泥整齊地碼放在舊舞台上,兩輛拖拉機把石料、沙子、磚瓦運來,在傅金成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垛在工地四周。
不開壺軟磨硬泡,攔下了看場子下夜的工作,心裡特彆高興。“誰說俺張升升啥也攬不成?讓他們瞧瞧!俺今天露臉了!俺給他乾的漂漂亮亮的,像古秀才說的‘三日不見,刮目相看’,讓他們在俺跟前也刮刮木!”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開壺從未有過這麼足的勁頭。他在舊舞台一角搭了一個小窩棚,用磚頭架起一張床板,板子上鋪著毛氈,氈上鋪著狗皮,皮上鋪著褥子,褥子上放著厚厚的、疊的方方正正的大花棉被子,被子上放著結婚時的繡花枕頭,枕頭上蓋著一方乾乾淨淨的大紅囍字枕巾。
他從家裡搬來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放著暖壺、茶杯、洗臉盆、香皂、牙刷、牙膏、毛巾、碗筷等等,真有當年知青插隊,長期安家落戶的派頭。傅金成見他整落得那麼齊全,皺皺眉頭說“你這哪像個看場子下夜的?倒像個駐村乾部的辦公室。東西整落得挺齊全,就是缺一樣!”
不開壺問“缺啥?”
傅金成說“手電筒唄!白天好說,除了吃飯,經常有人。關鍵是晚上,彆把東西丟了!”
不開壺說“您提醒的對,俺這就問卜村長要個大一點的手電筒,您放心,俺是白天黑夜兩不誤事!”
自從烈士塔搬遷,偌大一片舞台大院,雜草叢生,蕭瑟冷清,荒涼的舞台大院,很少有人光顧。這幾天一下子熱鬨起來。傅金成領著十幾個能工巧匠和幾十個壯工,量尺寸,挖根壕,抬著二百多斤的石硪打根基,那高亢的打硪號子,吸引著不少過往行人駐足觀看。
“哎嗨喲!這石硪好比一座城喲!上無有垛口下無有門喲!一根杆子挑大梁喲,咱們八大金剛抖威風喲!
哎嗨喲呀,愛來哎嗨喲呀!
這石硪好比一條龍喲!風調雨順保太平喲!
改革開放春雷響喲!騰雲駕霧有精神喲!
哎嗨喲呀,愛來哎嗨喲呀!
哎嗨!打一個老虎倒偎窩喲!
嗨喲!
打一個獅子大抖毛喲!
嗨喲!
哎嗨!打出一條致富路喲!
哎嗨!打開兩扇發財門喲!
哎嗨喲呀!愛來哎嗨喲呀!……
碩大的石硪,被一次次舉過頭頂,一次次重重落下,隆隆震響,腳下的土地被砸的索索發抖,它象征著新時代人們邁出的沉重步伐。
兵強馬壯,乾勁衝天,一個月的時間,夯根壕,砌石基,鋪鋼筋,灌地梁,布好門口窗口,青磚到頂的牆壁齊刷刷往上躥,人們讚歎不已,“好快的進度啊!”
每次收工後,不開壺都準時在工地上轉悠,不管任何人,隻要靠近他劃定的防守範圍,都能聽到他大聲嗬斥驅離“乾啥的?離遠點!”
刀子嘴李煌拿他開玩笑“不開壺,每天在台子上吼嗓子哩,就是聽不出你是哪個行當,說你唱紅吧,嗓子有點啞,說你唱黑吧,嗓子又有點細。從你那五官看,一雙鬥雞眼兒,一個塌鼻梁,倒像個耍醜的。隻是你那破嗓子,怎聽怎不對味兒!”
不開壺明明知道李煌在損他,但還是憋不住要問“俺這嗓子怎不對味了?”
李煌說“站在跟前看,知道是你,走遠一點聽,就像驢叫喚似的!”
“娘的,刀子嘴,你就損吧,反正俺這裡‘閒人免進’!”
到了晚上,工地上靜悄悄的,不開壺泡了一杯濃茶,慢慢地品味兒。喝了一杯再續一杯,越喝心裡越亮堂,工地上細微的響動都能引起他高度警覺,因而不時傳出他那破鑼似的喊聲“誰?搗啥亂哩?俺可聽見你了!識相的趕快離開!彆等老子給你不受看!”
由於他的儘職儘責,工地上一直安安穩穩,沒發生過什麼事情。
一天深夜,他繞場子轉了一圈兒,周圍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娘的,今兒個大概沒事了!”他打了個哈欠,鑽進窩棚,剛躺下打了個盹兒,就聽到木材垛子上有響動,他馬上坐起來大喊“誰?!”一條黑影兒在他的手電光一晃間,迅速逃走了。他小跑著來到木材垛前查看,木材完好無缺,嘴裡嘟囔道“是誰呢?半夜三更的,準沒好事兒!娘的,溜得倒挺快。這家夥準是藏哪了,找找看吧!”他小心翼翼地在工地上又轉了一圈兒,連犄角旮旯都搜尋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隻好空喊著詐唬了一頓“老子不瞎,彆藏著了,該哪發財到哪去!彆自找沒趣!”他罵罵咧咧地回到窩棚,剛剛點著一支煙,木材垛子上又傳來嘩啦嘩啦的響聲,他立馬蹦起來,本想大喊一聲,但馬上噎了回去,悄悄地摸了一根棍子,躡手躡足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包抄過去,光顧著注視前方,不提防被腳下一堆半頭磚絆了一跤,“哎喲”一聲,手中的棍子飛了,當啷一聲落在遠處,刹那間,木材垛子上黑影一閃又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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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開壺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打開手電,找著棍子,大聲罵道“是哪個王八蛋?成心跟老子藏貓貓!再不識趣,乖乖地離開,小心俺打斷你的狗腿!真他娘的,白天是人,晚上變鬼,非等老子現了你的原形才歇心哩?!”
當不開壺第三次回到窩棚,剛坐下,那邊又傳來嘩啦聲,他簡直怒不可遏,手操木棍,敏捷地跳過去,手起棍落,結結實實打在那黑影身上,“唔汪!唔汪!”幾聲嚎叫,原來是一條黑狗被打中,疼得在地上打滾兒。不開壺罵道“娘的,原來是你這畜生,害得俺不得安生哩!”便抬腳向那條狗踢去,護疼的狗,急中自衛,“啊嗚”一口,在不開壺小腿肚子上咬了一口,“唔汪唔汪!”叫著,從不開壺襠下竄出去,一瘸一拐地逃走了。不開壺跌坐在地,抱著被狗咬傷的腿揉搓著,好一陣兒才站起來。
不開壺被狗咬傷,說來還得怪他自己。事情是這樣的——
今天二丫因在稻子地裡拔草,晚飯遲了,不開壺怕誤了事,拿了塊冷窩頭就上工地了。他啃了幾口冷窩頭,口乾窩頭硬,實在咽不下去,隨手把剩下的半拉窩頭扔到木材垛上。窩頭味兒被小麵包家那隻瘦狗嗅到,爬到木材垛子上找食吃,奈何窩頭卡在木頭縫裡,它想用爪子把窩頭刨出來,好幾次被不開壺驚跑,它不甘心丟下到口的食物,再次爬到木材垛子上,剛把那塊窩頭刨出來,就挨了一棍子,為了逃命,它也狠狠地回敬了那個與它作對的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