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俗語黃雞一窩,黑雞一窩,咕咕腦一窩,毛腿腿又一窩。
風浪平息,恢複平靜。
米田豐兩口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劉祥勒令“橫豎發”立即拆離村委會門口。卜元、甄惠隻好明哲保身,犧牲始作俑者。臭名昭著的米田豐兩口子,成了眾矢之的,過街老鼠。
劉祥為了安定人心,批評卜元庸碌無為,人雲亦雲,警告某些人唯恐天下不亂,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高度評價高廣德才兼備,敢於鬥爭,是新農村主持正義的中堅力量。高廣隻是淡淡地一笑說“俺沒那麼高尚。”
之後,劉祥一次次找高廣談話,希望高廣放下包袱,輕裝上陣,為昂首鎮作出更大的貢獻。軟磨硬泡,恩威並施,總算把高廣抽調到掛麵廠擔任了廠長。經過一番整頓,掛麵廠由死氣沉沉,變得生氣勃勃,各個環節安排的井井有條。劉祥懸著的心像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從心裡信服高廣的才華與魄力。一份可行性報告由高廣起草上報,幾十萬元國際資助撥到縣裡。
劉祥對他身邊的人說“你們看看高廣,那才叫本事!”
高廣離開了村委會,卜元穩坐了第一把交椅,曹小海當了村長,處處秉承高廣的風範,與卜元實在寧不到一塊去,劉和為了打聽巧巧的下落,出外打工去了,田迎春乾脆辭職不乾了。
卜元越來越獨斷專行,越來越大手大腳,曹小海不參與那些大吃二喝的事情,對甄惠手裡那些不該報銷的條據,不予審批。這讓卜元很尷尬。每每背地裡在劉祥跟前告狀。
劉祥對曹小海說“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彆因為那些雞毛蒜皮的事,鬨得班子不團結。”
曹小海說“從前卜元當村長,負責財務審批,如今俺當村長,知道自己的責任,希望卜元彆給俺出難題。”
劉祥生氣地說“你這後生,有點不通情理。誰家沒個三親六友?上邊來人了,不招待行嗎?你和卜元鬨矛盾,俺可是一碗水端平了的,不偏三不相四。說到底,是怕你們不團結,影響了工作。即使是吃喝了幾頓,那也是為了工作嘛,講清楚了,下不為例不就過去了?”
曹小海歎道“俺這村長真難當哩!一邊是村民利益,一邊是上邊要求,真不好權衡哩!乾脆,俺也辭職算了。”
劉祥怒道“都這德行,好像離開你們地球不轉了似的!”
走的走,散的散,卜元成了光杆司令。苟成艮說“螞蟻雖小,五臟俱全,俺給推薦幾個靠得住的人吧。”卜元征得劉祥的同意,村領導班子作了調整。吸納苟成艮的內侄米頌、曹拴牛的弟弟曹覓牛、任鳳鳴的閨女任菁菁參加,組建了新的領導班子。苟成艮功成榮退,到鎮辦金礦跑龍套去了。從此,卜元目空一切,變得唯我獨尊,成了孤家寡人。
不久,劉祥榮升到縣了,誰都知道,這是他對那位好賭的縣太爺忠心耿耿的回報。誰都看得出,他那套明裡冠冕堂皇,暗裡不擇手段,追名逐利的為官之道,最終會走向身敗名裂。
昂首鎮新調來一位叫田禾的黨委書記,是個書生氣十足的文化人兒,剛涉仕途,像一塊被擠乾了水分的海綿,遇到潮濕就膨脹,高傲自大,自以為是,是個不會團結下屬的主兒。他一上任,就遇到昂首鎮小金礦私挖濫采、打架鬥毆問題。負責協調工作的苟成艮,麵對那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淘金者,一籌莫展。他知道,這麵積不到一平方公裡的彈丸之地,這連鳥都不拉屎的荒山凸嶺下,有黃燦燦的金子,比自己熱衷於修廟宇的油水大多了。那幾位淘金者像見了血的狼,誰都不肯後退半步。一個個擺開陣勢,劍拔弩張,都想置對方於死地。他可不敢偏三向四,擅做主張,弄不好會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的。於是,他向鄉鎮領導建議,讓高廣去當說客,把這一年的承包問題順順利利解決了。理由是高廣有本事能讓掛麵廠起死回生,也一定能把小金礦的問題捋順溜了。田禾權衡利弊後,斷然決定調高廣到小金礦去收拾殘局。高廣十分擔心剛剛步入正規的掛麵廠的未來,田禾說“掛毯廠暫由鎮委辦莊主任代管著。家有千樁事,事打緊處來嘛,等小金礦安頓好了,你再回來。”
高廣在苟成艮的陪同下,上了昂首山。他走訪了那幾位帶頭鬨事者,首先亮明了觀點“私挖濫采是違法行為,打架鬥毆對誰都沒有好處,這種占山為王的惡劣行為,既傷害了國家利益、集體利益,也損害了個人利益。現在提倡互利共贏,公開投標,咱們也應該這麼做。誰中標了誰就是法人代表,由鎮政府統一管理,組建一個公開透明的采礦隊。這樣,上有政策扶持,領導擔保,不愁資金貸款,下有法人代表負責,嚴格把關,利益均沾,何樂而不為呢?”
那幾位帶頭鬨事的,長期以來光顧著互相較勁兒,根本不能正常生產,內心早就厭倦了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流寇作為,他們清楚,照這樣鬨下去,遲早要觸犯法律,最終沒有好果子吃。高廣的辦法,是化解矛盾的唯一辦法,所以他們同意擱置爭議、友好相處,以競標的方式,經政府決定法人代表,以股份製組建采礦隊,做到了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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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過後,當高廣重返掛麵廠時,一個好端端的鎮辦企業,又一次走進穀底。女工們十之八九卷鋪蓋回家了,幾位聘請來的師傅不辭而彆了,偌大的廠房車間隻留下一堆堆扔在地上的半成品,真是慘不忍睹。
看大門的老白說“高廠長啊,你不該走啊!鎮裡那個姓莊的,是個真毛驢啊!女孩子們見了他像見了鬼似的,躲都躲不開啊!那天夜裡到底出了事了,那個流氓闖進女宿舍去了,女孩子們像炸了窩似的,又哭又叫,那家夥攀著牆頭逃走了。第二天,姓莊的拐著一條腿來了,說是走路巍了腳了,硬逼著工人們上班,說是‘誰不上班就滾蛋,工錢和股金全作廢’,這不,除了幾個家庭困難想要回股金的,全走了!唉,俺有兩個月沒發工資了!”
麵對如此境況,高廣實無回天之力、他想借助領導們的權威,挽回頹勢,沒想到田禾卻不以為然。田禾認為,那個所謂的掛麵廠,隻是個在縣裡登記注冊的幌子,實際是鎮裡的一個包袱。現在倒閉了,隻能算在前任頭上,與他一字無乾。隻要有小金礦在,鎮裡就有了一個小金庫。有錢好辦事,彆的都不在話下。田禾領著那位辦公室主任,給剩下的女工們開了個散夥會,每人分了些掛麵,抵了工資。紅火一時的鎮辦企業就此關門大吉了。
劉祥知道昂首鎮招牌企業——掛麵廠倒閉了,非常惱火。你田禾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砸俺這塊得到國際援助的金字招牌。他不忍高廣這麼個人才沒有用武之地,想安排高廣回村委會工作,高廣早已心灰意冷,不想再踏入政壇,故而婉言謝絕。
曾幾何時,社會風氣悄然變化,由過去偷偷摸摸走後門,發展到明目張膽請客送禮,權和利把某些人變得隻愛自己,不愛他人。卜元在甄惠等的攛掇下,進出飯店酒館,逐漸常態化。他把能請到上邊的人,當做一種榮耀。而他身邊那些吃油了嘴的成員,反而對他不滿起來。尤其是甄惠,沒當上二把手,就因為卜元說他“不是那材料”而耿耿於懷。逮著空兒就在背地裡給他穿小鞋。
卜元這幾年也確實不容易,家裡躺著個病人,需要他伺候,村裡那麼多事,事事由他拍板釘釘,甄惠等隻乾討好人的事,惹人的事全推給卜元去做,甄惠說“還是卜書記嘴裡有風哩,您說的話,誰敢不聽?俺們說的話,不如您放的屁響哩!”
去年大旱,糧食歉收,縣裡下文,救助那些確實缺糧的村民,要求村裡把困難戶花名如期上報。卜元剛從飯店陪客回來,打著飽嗝說“俺們村是先進村,已經達到溫飽水平,沒困難戶。”結果一些真正的困難戶沒得到救助,意見很大。抱怨卜元“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大酒大肉把嘴吃歪了!”乾部之間、乾群之間,互不信任,裂縫在擴大。
卜元也學會誇耀政績了,辦公室裡滿牆的獎狀,多半是辛苦得來的,他為此而沾沾自喜。一次,他向好友傅玉成征求意見,傅玉成微微一笑說“政績在民心哩!送你幾句歪詞吧。”“官小,權大,應為百姓說真話。卻不可,數典忘祖,稱王稱霸。君不見,滹沱河水西流去,淘儘汙泥濁沙。汗水灑遍千頃地,百姓自有評說。”
卜元看著傅玉成扔給他的幾行字,搖著頭說“這是誇俺哩,還是罵俺哩?”
就在卜元躊躇滿誌,忘乎所以時,金大浪回來了。平平緩緩的滹沱河正經曆著一年一度的溶冰期,變得更加渾濁。
青峰寺了緣法師最終沒能逃過大限,乘著火龍羽化升天了。他給徒兒印覺、常覺、常悟等留下一座廟宇、一筆財富,留下遺憾、留下滿足,離開了這個紛紛擾擾的紅塵世界。
古文秀、苟成艮、薛彌關、趙歸唐參加了老和尚的火化升天儀式。古文秀感慨良多,好像看破了紅塵,經常給人們講一些出家修行的故事。這不,他又開始講了從前有個降龍寺,寺裡有個得道高僧,法號無塵。那無塵饑餐野果,渴飲山泉,與世無爭、與人為善,苦修一世,大徹大悟,脫去凡胎,修成正果。
朗朗晴天,漫漫暗夜,食而無味,寐而無眠。古秀才處於精神崩潰狀態。他浮想聯翩,寫下這樣幾行四言,題目叫《魂牽夢繞總是情》——
多日思念,不覺入眠,及至夢醒,時近六點。五指攏頭,兩手揉眼,步入書齋,揮毫筆端,不知不覺,已過十點。夢中情景,清晰再現,吾飲杜康,妻忙做飯,推杯換盞,無話不談。古往今來,人世變幻,同遊仙境,共步海灘,攜手連裡,同枕共眠,恩愛纏綿,時指三點。後庭散步,腹稿連篇,有夢極好,餘心方安,一日寬慰,晚霞映天,高枕無求,夢中再見。
就這樣活在夢中,可謂有情人也!曾見過他寫下懷念忘妻的七言詩,題目是《思念》——
一千人石上坐千人,一半清朝一半明,爾今隻剩我一個,以淚洗麵悼亡魂。
二咱倆本是並蒂蓮,一朵凋謝一朵存,遙祭海蓮先歸去,莫念傷心樊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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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去屋空音容在,一顰一笑暖吾心,不是冤家不聚首,何由撒手懷抱冰?
四維城悲痛向誰訴?青天明月應知情,感念往昔夢中現,醒來獨酌淚紛紛。
五賢妻本是傳統女,勤儉持家不忘本,兒女立業心願了,留得美德育後人。
六悶時提筆筆灑淚,愁來橫臥炕頭上,挨過日落晚霞照,方覺暗夜有多長。
七忌日墳前寄哀思,清明掃墓哭斷腸,衷心祝汝能安息,有待地府話短長。
八嗚呼哀哉陰陽隔,三魂七魄飄渺中,能得三更托一夢,方顯夫妻恩愛深。
無塵座前有四位徒弟,每天參禪打坐,念著同一本經,吃著同一鍋飯,卻因四人四性,結果各異。大徒弟忠厚老實心無雜念,是個念真經的,步師傅後塵而去。二徒弟少言寡語,一心向善,是個真念經的,後來成了一代宗師。三徒弟滑頭機變,無心修持,是個錯念經的,半路還俗,追名逐利,貪財好色,結果身陷囹圄,不得善終。四徒弟缺心少肺,渾渾噩噩,唯唯諾諾,自無主見,人雲亦雲,是個念錯經的,結果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上下不討好,最後被逐出廟門。
刀子嘴李煌說“秀才,你這是給俺們指點迷津吧?俺可舍不得這花花世界哩!”
任鳳鳴說“如今上邊的政策再好,下邊也有歪嘴和尚哩!”
不糊塗左曄說“真經在那兒放著,對上邊念得叭叭的,一字不差,對下邊就不一樣了。拚命地撈,拚命地吃喝玩樂,把嘴吃歪了,把心吃黑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誰又能管得了他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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