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亥正22點)時分,張光宗悄悄離開了家。
因為天旱沒糧,村裡連狗都沒力氣叫了,家家都睡得極早,一路走來,無聲無息。
張光宗走到一處山坡,便坐下來,開始低聲背書。
林家村左近多山,村裡地勢也錯落,這裡有一個小坡,近處沒有人家,怪石恰好形成了一個u型的弧度,對著林雪梅的窗口,小小的聲音,她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在逃難的時候,恰好遇到過同樣的地勢,也因為這地勢偷聽到了旁人的對話,一家人才能趁亂逃出。
所以他在無意中發現這兒之後,倒是十分慶幸,這扇窗子後頭,是林雪梅。
雪梅雖是個鄉下姑娘,相貌也隻清秀,卻貼心嬌俏,他十分喜歡……做出這個決定,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但他如今事業未成,不可能給她名份,雪梅一向聰明,一定明白的。
他背書的聲音極低,卻清晰又堅定。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衝著他跑了過來,投進他懷裡:“光宗哥!”
張光宗輕輕摟住她,手掌上下摩挲,纏綿悱惻:“雪梅!”
兩人摟抱了好一會兒,張光宗才輕聲問:“今日,你家出事了?”
林雪梅哭著點頭,低聲說了起來,張光宗耐心聽著,不住點頭,還幫她拭淚,溫柔周到,隻在她哭得聲音略大時,輕輕掩一下她的嘴。
林雪梅哭哭啼啼說完了,低聲道:“我娘說,明天要去你家……”
她慢慢地抬起頭,哭紅的雙眼,滿是希冀看著他。
張光宗輕歎道:“雪梅,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難道我不想與你長相廝守?可林家與我家有大恩,昨日因為你去找我,林寶月險些死了,鬨了那麼大一場……”
林雪梅愧疚極了:“對不起光宗哥,都是我不好。”
“我怎會怪你?”張光宗聲音極小:“可雪梅,你也知道,我要考科舉的,名聲極為要緊,若我娶了你,就坐實了我們的來往,我們會一輩子背著這個忘恩負義的名頭,我再苦學,也沒法考科舉了,一輩子待在這個小鄉村,蹉跎一生……”
他隨說著,林雪梅便抽泣起來,拚命壓抑著聲音,仍舊滿是絕望。
張光宗聲音溫柔,不緊不慢:“你我發乎情,止乎禮,其實並不曾真有什麼,可林寶月向來任性,把事情鬨成這樣,不但害了你,也害了我,我真是恨極了她,偏偏承著她爹的恩,沒辦法對她做什麼,是我對不起你……”
林雪梅語無倫次:“沒有,都是我的錯,是我自己心悅你,纏著你……”
不遠處,
藏身籬笆後的林長庚,句句聽入耳中,眉頭緊皺。
他因為弓箭學得好,在村裡頗有幾個小弟,今天晚上約了好幾個,甚至還叫了林雪梅的三哥,本來是萬全的。
但他沒想到張光宗心機如此深沉,即便在這種時候,也全都是暗示和誘導,一句可以指證的話也沒說。
難道今天晚上,要無功而返?
可是張光宗負了月兒,還差點殺了她,林雪梅家承過爹的情份卻見死不救,這兩個人,全都該死!
他眼瞳幽深。
張光宗兩人並沒說多久,一直到林雪梅慢慢止了哭,輕聲對他道:“光宗哥,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彆……彆忘了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