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皇祖父在五月初下詔。
指斥本次科舉的主考劉三吾和副主考等人為“藍玉餘黨”。
其中劉三吾十多年前曾上書為胡惟庸鳴冤的舊賬也被翻了出來,認定為“反賊”。
兩罪並罰以後,八十五歲的劉三吾被發配西北。
主持複審的張信,落了個淩遲處死的下場。
而考生中南榜的士人,涉嫌科考舞弊,除了被處死就是被連坐流放。
處理完第一批進士跟官員以後,就在這個五月,皇祖父重新來了一次會試,老人家親自閱卷,把六十一個錄取名額全給了北人。
張欣記得等下個月殿試,皇祖父點的狀元是個山東人,就是那波北方士人中鬨得最凶的那位。
後來,第一次錄取進士皆為南方考生的春榜,稱為南榜;第二次錄取進士全部是北方考生的夏榜,也稱為北榜。
皇祖父這筆糊塗斷案,被稱為南北榜案。
“真冤啊——”
張欣感慨。
“哼,誰都知道誰都沒錯,可死了的人就是死了。”
徐氏冷笑。
她也是讀書人,不是太正經的那種讀書法,但也知道讀書人的苦。
能中進士的人,哪個不是熬燈點蠟,日夜苦讀,聰慧,毅力和決心通通不能少。
一個進士還需要整個家族舉全家之力供養十數年甚至數十年,這個投資不可謂不大。
而能夠中狀元的人,更是萬中無一。
狀元就這麼憋屈得死了,會試第一的也被流放了。
所有的進士俱不刻《登科錄》,前途儘毀。
這幾十個人後麵幾百個人的家族,也很可能因此低到了塵埃裡。
這事有無數種好好處理的法子,可公爹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殺人來平衡矛盾,怎不讓讀書人天下人心寒。
“不得已吧。”
張欣不接受這種處理方法,但是挺理解的。
有時候涉及朝政,涉及南北兩邊,總要維穩。
讀書人有的時候,也的確是死讀書,很難與上位者站一個角度。
對於政事而言,對錯其實無關緊要,總有人受益,總有人受損,能維持住平衡,蕩著走下去,已經是一個好皇帝了。
“劉學士這個歲數,去了西北,怕是再難回返了。”
張欣說的劉學士,就是那位劉三吾。
她個人覺得有點可惜,這位如果活著,那姓方的,也不能以一死讓公爹挨了那麼多年的罵。
“就是他讓你們皇祖父選的現在那位皇太孫。
這次這件事上,劉三吾像是剛正不阿的,最後被拿出來當擦屁股紙使了冤得慌。
可劉三吾這人,也不是純粹的讀書人。
當年你們皇祖父問及前太子大伯去了之後,這繼位人選時,提過你公爹,被他一句立嫡立長,你公爹前麵還有二伯三伯不合適給撅回去了。
老家夥私心一大把。
皇太孫小兒坐金殿,啥都不懂,不就得依靠這些老人麼。
一班老臣子順理成章的把持朝政,怎麼也比你公爹承了這個位置強。
為了小人兒能把位置坐穩,藍將軍這些人不就得趕緊處理掉麼,
那些年金陵死了多少人啊。
武將功臣一去,滿朝全是文臣,不就一家獨大了。
這一招可謂一石兩鳥,殺人不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