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頭聞聲，與我一同轉過了身來，也在轉過身的下一秒，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我倆身後的這個主墓室，竟是一座像是建造在地底之下的巨大宮殿，不僅有石頭做的雕龍畫鳳的柱子，還有裝飾精美的地磚，與那像是鑲了無數金子和寶石的天花板。
一座漢白玉製成的，擁有十多階拜台，還有兩層石台的石床基座，屹立在前方，上麵放置了一尊巨大的，紋飾精美的棺槨。
棺槨之下的石台上，放置的是一座雕刻精美的漢白玉石椅，倒是與我們之前在壁畫上見到的那座椅子，看著有些相似。
可石台往下的地上，卻站著密密麻麻幾十上百尊的泥捏人俑，有的穿著文官的衣服，有的穿著武官的衣服，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被捏的微妙微翹，有哭、有笑、有悲、有憤，隻是無一例外的……
全都是以那種，像是贖罪一樣的跪姿，跪在這座棺槨之下，做出各式各樣的姿勢。
要知道，在墓室裡擺放文官武官的人俑，是隻有皇帝才能擁有的待遇。
可是這座墓裡的規格最高也就是個王爺，他不但放了這麼多的人俑，還讓人俑以這種姿勢，長年累月的跪在墓中向他謝罪，這種行為放在古代，可是會得罪全朝的文武百官啊！
即便是皇帝，為了平衡朝堂上的勢力，也不可能做出這麼荒唐的事情，所以這座墓的主人，要麼是根本不怕得罪，要麼……
可能是真的把這些文武百官，全都弄來給自己謝罪了……
我帶著好奇，與黃老頭一起，緩緩地朝著棺槨下的漢白玉石台走去。
黃老頭膽兒小，根本不敢踏上這裡，我則鬼使神差地走上了拜台，坐在了第一層石台的那張石椅之上，看向了台下這一片跪在地上的人俑，腦海中竟然莫名地閃過了好幾幀，像是相隔已久，又有些奇奇怪怪的畫麵。
就好像曾經的我，也曾來過這裡，也曾坐在這個位置，也曾如此俯視過他們。
隻是當年，這些人還不是人俑，而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們驚恐地跪在我的腳下，求我饒他們一命，幾乎道儘了所有能夠說出口的好話。
可我依舊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臉上掛著嘲弄與譏笑，我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們為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活活將他逼死的時候，可曾想過今天？”
“我在他死時，答應過他，會讓所有傷害過他的人，生不如死，不入輪回，永不超生，往後的餘生，你們就好好跪在這裡，用今後的每一分鐘，對他謝罪！”
我的話音剛落，這些人從一開始的極儘求饒，又變成了冠冕堂皇的口誅筆伐，罵出來的字，一個比一個臟，那些話難聽的，根本不像這些所謂名流世家之輩能罵的出口的臟句。
那時的我，對於這樣的謾罵，好像早就已經習慣了。
習慣被人說成是禍國殃民的妖女，習慣被人嫌，被咒去死，習慣與全世界為敵，習慣接收所有的恨意與排擠。
之所以會如此，究其原因，還是我與他們不同罷了。
他們是人，我是妖，無論我做得再好，也不會被人認可和看見。
……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忽然會有這麼多不明所以，可怕的情緒，直至黃老頭猛地跑上石台，拽了我一把，我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清影，你發什麼呆啊？怎麼一坐到這個石椅上，就開始說點我聽不懂的話，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樣，你該不會中邪了吧？”黃老頭擔憂地問我。
我扶著太陽穴，狠狠地捏了兩下，醒了醒腦後，趕忙從石椅上站起。
“我沒事，隻是好像，我來過這裡。”
“你來過？”黃老頭問我。
我點了點頭，說“好像來過不止一次，可是我的記憶太亂了，我想不起來了，我隻感覺……好像我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心裡很是淒苦，我為了葬在這裡的那個人，殺了好多好多人啊。”
我指著台下的人俑，笑得諷刺，“這些人俑裡藏著的屍骨，全是當年被我殺的人！”
黃老頭朝著台下看去，被我的話嚇得麵色蒼白。
我接著又說“可是我好像很不快樂！”
“我後來好像有很久很久，都沒有來過這裡了，我不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因為記憶裡的我，再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像是過了好多好多好多年啊。”
“就好像是很多年以後，我終於想起了這個地方，我帶著一身狼狽過來看他了，我不想走了，我想留在這裡給他守陵。”
“可是我做不到啊，我那時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連留在這裡都是一種奢望，我隻能走了，可我走了也不放心，我害怕有人會擾到他的長眠，我乾了好多事情，我找了好多人來給他守陵。”
“我……”
話說到這，我的情緒忽然變得有點激動，我的雙眼更是莫名地蓄滿了淚光，對著黃老頭又說“我感覺長眠於此的人，可能對我很重要，因為我腦子裡閃過這些畫麵的時候，有種曆儘千帆，回到此地，任心存餘熱的感覺。”
“我好像有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把這裡當成了精神支柱，即便這裡的人已經死透了，不可能給我任何回應。”
“可我曾經一定一定很在意，否則我不可能在這把椅子上，留下這麼重的執念，以至於我剛一坐上去，整個人就被吸進了回憶裡！”
我的情緒一向穩定，黃老頭難得見我這樣，趕忙問我“那……那你想起來，這個墓裡葬的人是誰了嗎？”
我無助地搖了搖頭。
黃老頭竟然拿出了一個撬子，直接朝著放著棺槨的玉床上走去。
“這周圍也沒有能表明他身份的東西，依我看呐，乾脆就把這棺槨撬了，打開看看！”
“反正待會兒他們要是打的過火，把這座山給整塌了，這個主墓室也幸存不了，你說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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