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許夢白細咬著這個詞,嘴角掛著嘲意的笑,似是細細品味了幾秒,才說“真是個好詞,我在這裡出不去,確實和流放沒有任何區彆。”
“出不去?為什麼啊?”我詫異地問道。
許夢白並未回答我的這個問題,反而抬起頭,有些認真地問我“那你呢?你願意在這裡一直陪著我嗎?”
“我……”我剛剛張口想要回絕,看著他眼裡閃過的失落,頓時又變得有些於心不忍了。
到口邊的話被我咽了回去,最終隻回了含糊不清地這麼一句“我現在肯定是走不了的,說不定他們就在山裡等我,我的修為還沒恢複,走出去就是去送死,所以我能在山裡陪你一段時間。”
“但是……”
“但是你總有一天還是要走。”許夢白打斷我道。
我忙解釋說“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在外麵還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完,大仇也沒能得報,如果要我為了苟活,一輩子藏在這裡,那我肯定是不甘心的!”
“我……”
我還想說點什麼,許夢白卻冷冷地笑了一聲,好似因為我的這一番話,勾起了許多,他從前的那些不好的回憶。
他說“好一句不甘心啊。”
“好鮮活的生命力。”
“不甘心是什麼?這麼多年,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真的可以有那麼深的執念,不甘心到無論身處何境,都願意等待時機,必須去做嗎?”
“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如你這般過,隻是歲月的蹉跎,讓我好像徹底變了呢……”
許夢白的話裡帶著深深的歎息,一股無法言說的滄桑感在他身上緩緩散發了出來。
見到這樣的許夢白,我自是愈發好奇,在他身上究竟經曆了什麼,為什麼會將一個人蹉跎成這樣?
但看他的意思好像不願多說,我也不好意思再問,隻得安慰他道“甘不甘心,不過是看個人的選擇,你有你的苦衷,所以你選擇偏居一隅,這不代表你真的甘心,更不代表你有朝一日,有了翻盤的機會,哪怕代價是粉身碎骨,你也會甘願錯過。”
“而我的不甘心,來自於太多東西了,我被他們害的太慘,到了現在,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你明白嗎?”
“我除了知道自己叫什麼,隱約模糊的記得,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和他們結仇,一直被追殺到現在,我好像遺忘,錯過了太多東西,多到我有的時候心氣都沒了,卻又靠著最後一口氣,狠狠的吊著自己。”
“要是哪一天,我連著最後一口氣都散了,那我活在這世上,和活死人也沒有區彆了,不如死了算了……”
我感歎著,將自己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心裡話對他說了出來。
沒有想到的是,許夢白竟然認認真真地望著我,拉高音調的吐出一句“不許死!”
“啊?”我不解地看他。
卻聽他重複道“小丫頭片子,你這條命是被我救下的,不管你自己想不想要,這條命現在都屬於我了,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許死!”
“死字看似輕輕鬆鬆,可你知不知道,在這世間有多少人求生不得,隻要能活著,哪怕是苟活,那也是活著啊!”
像許夢白這樣,渾身上下氣息這麼陰暗的人,能對我說出如此向陽的話來,倒是讓我著實沒有想到的。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終是沒有忍住,又問了之前問過的那個問題“反正……反正你在這山裡呆了這麼多年,連個聊天的人都沒有,我在這裡估計也能住上個一年半載的,要不……您老人家大發慈悲,和我聊聊你身上到底經曆了什麼唄?”
“我和你保證!我的嘴巴很嚴的,你和我說過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況且……我也一直孤身一人,我也沒有人可以說呀!”
“你也一直孤身一人嗎?”許夢白呆呆地問我,好似內心深處最敏感的位置,有些被我的莽撞所打動。
我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說“在外麵,我是妖,一隻修為很高,又修煉了古怪功法,隨時能奪走彆人性命,甚至是在所有人看來,為了修行可以不折手段,草菅人命的妖孽,所有人都對我避之而不及,我有些時候不僅要帶著麵具出門,甚至還要隱匿自己的氣息,才敢去那些人多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會有人甘願與我這樣的妖孽為伍呢?”
“雖然這一路上吧,我好像是認識了點人,曾經也有人陪我走過一段,可我想不起來了,我也不敢去想,一想到以前的事情我就腦袋疼,然後就感覺自己要走火入魔了。”
“我有的時候也覺得自己挺孤單的,有的時候呢,也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好像自己很厲害,可是又有比我更厲害的,弄的自己狼狽的不行,天天都在躲。”
“這種日子啊……什麼時候是個頭我也不知道,可我還是想活的,我每次迷茫,每次絕境,心裡好像都有一道聲音在告訴我,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隻要活下去了,就會有希望!”
“而且……”
“好像隻要我活下去了,就能有人在儘頭等我了……”
“誰啊?”許夢白打斷我道,之後緊張地又重複了一句“有誰在等你?”
“我不知道啊……”我對他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則在此刻變得有些放空,像是回憶到了從前一樣,忽然露出一抹苦笑,說“我有的時候,也會覺得在這世間,應該是有人在等我的。”
“可是不會的,不會有的,像我這樣的人,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感到厭棄,又怎麼可能會有人等我呢?”
“……”
我望著許夢白的眼睛,隻感到自己一時半會兒的,忽然有些說不上話來了。
我不理解,這人怎麼這樣啊?
勸我的時候頭頭是道,一副積極向上的模樣,談到自己的時候,就像是一瞬間變成了這個世界的棄子一樣,隻剩下一具還能呼吸的軀殼。
“那……那啥,白哥,你到底啥情況,和我說說唄?”
“咱倆既然都這麼慘,指不定聊著聊著,還能一塊兒聊出點方向來呢。”
“更何況……人生苦短,知己難尋,要是咱倆往後能夠同路,也算是一段佳話呀!”我真心實意地對許夢白感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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