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實誠道:“夫人是一個人出門的,大約隻是上街看看,很快就會回來。”
陸映環顧四周,沈銀翎的小院子裡沒有像其他姑娘那樣,準備乞巧用的瓜果、點心和針線,寢屋裡也隻點著幾盞青燈,顯得有些冷清,不像是在過節。
陸映的視線落在書案上。
黃花梨木的筆架邊緣,搭著一張巴掌大小的紅色剪紙。
剪的是個人像。
他伸手拿起。
海棠送茶進來,不由笑道:“昨夜落雨,屋子裡清清冷冷,丫鬟們都睡去了。夫人無聊,就對著燈燭剪紙玩兒,奴婢瞧著,這小像的輪廓和五官倒很有幾分像是殿下。”
陸映摩挲著剪紙小像。
這是他的小像嗎?
他想象著沈銀翎在燈燭下,認認真真剪出他的小像,不由怔神。
是她故作癡情,還是真的思念他?
不論是何種緣故,陸映臉上的神情仍舊柔和了些。
過了片刻,他把小像掛回筆架邊緣,吩咐海棠和微雨道:“你們去街上買些花燈,拿回來掛在院子裡。”
大過節的,家裡冷冷清清總是不像話的。
頓了頓,他又道:“再去買些茶果點心,就買滿堂春的。”
他記得,沈銀翎很愛吃滿堂春的櫻桃酥酪。
海棠和微雨笑著對視一眼,立刻去辦了。
京城十八肆古街,畫舫正從拱橋下悠悠穿過。
竹簾低垂,舫內明燈搖曳。
沈銀翎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沈行瀚想要拉攏你?”
“前陣子的事了。”崔季跟著落子,“請我喝了幾次酒,又提了兩次家中庶妹的親事。”
沈銀翎輕哂:“沈行瀚這是想要通過嫁娶,把你綁到沈家的船上。你是怎麼回答的?”
崔季注視棋盤上交錯縱橫的黑白:“他要與我結交,我自然沒有推拒的道理。至於婚事,我隻說如今還沒有成親的打算,他就沒有過多追問了。”
“往後他再請你喝酒赴宴,你去就是了。”沈銀翎玩味,“崔大人前程似錦,婚事確實不必著急,將來若能出將入相,自然有更好的等著你。”
更好的?
崔季看了一眼沈銀翎。
燈燭下的美人芙蓉花麵,傾國傾城。
他想,京城裡的女子,怕是誰也越不過沈銀翎去。
還能有誰能比她更好呢?
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崔季繼續道:“除此之外,我聽沈行瀚提起,他二弟沈行雷會趕在年底沈炎四十大壽之前回京。沈行雷在邊關的這兩年,立下了不少軍功,這次回京不僅會受封將軍,沈炎還打算為他請旨賜婚。”
沈銀翎並不意外。
她的叔父和嬸母,把三個孩子的前程規劃得很好。
幼女沈雲兮嫁進東宮當太子妃,將來奔著母儀天下去的。
長子沈行瀚走科舉取士的路線,如今年紀輕輕就進了內閣,今後是要當首輔的,而他娶的夫人則是琅琊王的掌上明珠、當今天子的親侄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素有“天下第一才女”的美譽,是真真正正的名門貴女,將來是要做沈國公府的當家主母的。
次子沈行雷自幼力大無窮,於是走的武舉路線,兩年前遠赴邊關建功立業,是年輕武將裡麵的佼佼者,最擅長衝鋒陷陣,隻是性子急了些,容易受人挑唆。
沈銀翎猜測,秦氏為了壓一壓他的性子,很可能會安排他和文臣清貴家的千金聯姻。
自此,昔日的國公府庶出一脈,徹底站在了奉京城最顯赫風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