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翎也想不通:“隻能等將來抓到錢多寶,再細細問個究竟。”
“說起錢多寶,我上回不是搶了他手下商隊的上萬斤新茶嗎?昨天夜裡陸映的人在園子裡好一番查探,想必就是在查那些茶葉。哼,幸好我聽你的話,把那批茶全送去了碼頭,叫他們搜了個空!這次下江南,我不僅要讓陸映那個偽君子找不到茶葉,還要叫他有來無回!我雖遠在江南,卻也知道當朝天子屬意陸爭流繼位太子,便是陸映死在江南,料想也不會有人追究!”
清風吹拂著落梨花。
沈銀翎拂開擋在麵前的一枝低垂梨花:“陸爭流當太子,最大的受益人是陸時淵而不是義兄。義兄坐擁魚米之鄉江南之富,手下私兵數萬,難道自己就沒那個心思嗎?”
羅錫白一怔。
沈銀翎看他一眼,輕聲漫語:“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曆來改朝換代都是尋常,義兄是經天緯地應時而生的大英雄、真男人,不去北方爭權奪勢戎馬天下,怎能甘心一直盤踞在小小的江南?”
一番話,說的羅錫白熱血沸騰,腦子裡已經有了自己沙場征伐一騎當千的雄偉畫麵。
沈銀翎突然款款屈膝,語氣楚楚可憐:“義兄,我自小就被陸家兄弟爭搶掠奪。如今我父兄蒙難,我淪為無依無靠的孤女,他們兩個欺負我的時候就更加肆無忌憚。可我不喜歡他們,我隻仰慕義兄這種大丈夫、真英雄。我知道將來無論是陸映繼位,還是陸爭流繼位,我都討不到好果子吃,還求義兄垂憐,為昭昭遮蔽風雨!”
梨花疏影,波光瀲灩,美人多嬌。
羅錫白哪裡受得住。
他連忙扶起沈銀翎,拍著胸脯道:“你放心,這事兒就算天王老子都不管,我羅錫白也管定了!謀反就謀反,我早受夠那鳥朝廷了!”
沈銀翎低眉而笑。
這些男人真好騙……
稍微給他們幾個好臉,他們就像是見了骨頭的狗,爭相搖著尾巴獻媚。
她心情不錯,嬌聲道:“義兄,聽說他們要去逛慈音寺,咱們也過去瞧瞧?”
“好!對了,慈音寺的素齋很不錯,咱們過去嘗嘗!”
羅錫白說著,瞧見她發髻上落了幾枚梨花瓣,於是傾身從她發間小心翼翼地摘下。
男人體型龐大。
傾身的時候投落厚重陰影,把沈銀翎整個籠罩在裡麵。
可是他肥胖的手指頭連她的一根頭發絲都沒碰到。
沈銀翎不禁想起他剛剛扶她起來時,也特意在手掌上覆了一層寬袖。
她垂著長睫。
她認識羅錫白一個月,對方雖然是個惡人,但待她卻稱得上真心實意,不僅始終與她保持距離,而且即便後來結拜為兄妹,他也不曾心懷鬼胎,利用這份關係做出什麼不好的舉止。
每次看向她時,他的眼睛裡都是真心實意的驚豔和憐惜,而非其他男人的那種褻玩色欲。
令她想起自己的親兄長。
春日遲遲,假山旁梨花如雪。
沈銀翎注視他的眼睛,恍惚間像是看見了自己親哥哥的眼睛。
她不覺柔聲:“都聽阿兄的話。”
她過去不愛聽哥哥的話。
抄家那日,哥哥要她躲在他的身後,她不肯聽,執拗地站出來大聲告訴那些官員,她爹爹和阿兄沒有謀反。
那些差役生氣地上前拉扯她,哥哥送給她的小狗吼叫著衝上去撕咬他們的褲腿,結果竟被他們活活打死。
沈銀翎鼻尖發酸。
如今她想聽哥哥的話,也沒機會了……
羅錫白清楚地意識到,麵前的嬌人兒似乎正透過他在看彆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