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陽光熾熱，季府大房的院子裡一片寂靜。這是季府最大最氣派的院子，亭台樓閣錯落有致，眾多仆婢穿梭其中，忙碌而有序。
水清樺分花拂柳，一路向著正房走來。養了幾天，她身子好了大半，步履輕盈，並不顯得吃力。
談梅雪的丫鬟遠遠瞧見水清樺，急忙迎了出來，擋在她麵前。
“三太太，大老爺和大太太正在小憩，您不如晚些再來？”丫鬟微微低頭，語氣恭敬，卻帶著明顯的阻攔之意。
水清樺清冷的聲音帶著質問“我病了這許多天，嫂嫂都沒來看過一眼，是無情，還是心虛呢？”
說完，水清樺伸手推開丫鬟阻攔的手臂，徑直走了進去。
“三太太！”丫鬟大喊一聲，急忙小跑著跟在她身後。
水清樺步伐很快，裙擺隨風飄動，她毫不猶豫穿過空寂的庭院，一腳就邁進了正房。
季子軒一臉肅容出現在她麵前。他眼神嚴厲，眉頭微微皺起。“胡鬨！兄嫂的院子，你也敢擅闖！”
水清樺微微低頭，緩聲說“不請自入確實是我不對，我在此賠禮了。但倘若我不闖進來，又怎能見到大嫂呢？”
談梅雪站在一旁，麵色略顯尷尬，強撐著長嫂架勢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是擔心打擾你養病，才沒去探望你。”
水清樺不想在小事上與她糾纏“我今天來，隻想問大嫂一句話我們夫妻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大嫂的事，讓你不惜與外人裡應外合，一次又一次加害我們？雲水榭那次，你故意灌醉子墨，差點害他丟了性命；前些日，你又出賣我的消息，致使我被奸人所害，命懸一線！你到底是季家的主母，還是外人派來的殺手？”
水清樺的話字字誅心，眼神中滿是質問與憤怒。
談梅雪麵色如土，眼睛骨碌碌地轉著，似乎在思考對策。而季子軒橫眉冷豎，滿臉不可置信“三弟妹，話可不能亂說。你指控長嫂，可有證據？”到底是為官多年，他的語氣中夾雜著威勢，向水清樺撲麵而來，房裡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
水清樺神色平靜，緩緩道“唐家大小姐親口承認，這算不算證據？大哥，這事隻是大嫂一人所為，還是您也曾參與其中呢？”水清樺用審視的目光緊緊盯著季子軒。
“你放肆！”季子軒勃然大怒，額頭上青筋暴起，“子墨是我的親弟弟，我怎會害他？”
“好，既然子墨是您的親弟弟，他被你妻子所害，您會如何處置？”水清樺繼續追問。
季子軒顯然被問住了，眼神中閃過猶豫與糾結，一時竟答不上來。
談梅雪大哭起來，雙手緊緊拽住季子軒的袍袖。“老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弟媳婦都騎到大嫂頭上拉屎拉尿了，季家還有沒有規矩！”她的淚水如洪水決堤，臉上滿是哀怨。
“你住口！”季子軒蒼白無力地嗬斥著，滿臉的心煩意亂。
水清樺看著夫妻二人的互動，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大嫂，請你回避，有些話，我想單獨和大哥說。”水清樺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你想說什麼？”談梅雪對水清樺有著一種本能的懼怕，眼神滿是不安。
季子軒也不讚同地皺眉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話不能當麵說？”
“您確定嗎？有些話，我相信您不會想要大嫂聽見。”水清樺微笑，透著幾分神秘。
談梅雪好奇又狐疑地看向季子軒。
季子軒臉色陰沉，但還是命令談梅雪出去。談梅雪不情不願地退出房間，把房門輕輕地闔上。
“你想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季子軒雙手交叉環抱，眼神中帶著警惕。
水清樺微微揚起下巴，緩緩說道“大哥是何等樣人，能讓陛下信任並委以重任之人，又怎會看不透大嫂這些小伎倆呢？大嫂能在後宅橫行無忌，多次加害於三房卻還毫無後果，歸根結底，就是因為大哥一直在保護和縱容她。子墨告訴我，您曾經教過他一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深以為然。所以，我不找大嫂說話，而是找您。”
季子軒麵色青白交加，怒氣上湧，道“你！”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一個字。
他罕見地露出些軟弱之色，微微垂下眼眸，語氣中多少帶些無奈和責備“她畢竟是長嫂，長嫂如母，你做弟媳婦的，多些擔待和包容是應該的。你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實在太過好強！”
水清樺冷笑一聲，毫不掩飾嘲諷之色“大哥，您不能因為自己欠了大嫂，就讓我和子墨為您買單。我們可沒有任何虧欠大嫂的地方！”水清樺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刃，刺得季子軒生疼。
季子軒霍然站起，滿臉怒容“你說什麼？你怎麼敢？”他身體微微顫抖，顯然被水清樺的話激怒了。
水清樺毫不示弱，眼神直直地看著季子軒“我一直都不明白，大哥聰明善斷，城府深沉，為何會娶大嫂這般淺薄蠢笨之人？後來，在了解了大哥的過往之後，我恍然大悟。因為大哥是個有著太多秘密的人，隻有一個全心崇拜您、愛慕您，又單純淺薄之人，才不會發現您的秘密，才能讓您在風雲詭譎之中獲得一絲安寧。”
“這本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你如何寵愛大嫂都與我們無關。但是，你明明知道大嫂一直將三房視作眼中釘，卻視若不見，這又是為什麼？我隻能推測，因為您虧欠著她，但我不知道您到底虧欠她什麼。直到我去了江南，偶然遇見一位海先生，海先生對我說了一句話，令我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隻聽得“哐啷”一聲巨響，季子軒手中的茶盞猛然跌落在地，砸得茶水四處飛濺。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茶水的滾燙，麵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紙，身體更是劇烈顫抖著，仿佛一片枯葉在蕭瑟的秋風中，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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