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果然不太平。
朱水雲剛睡醒沒多久,就被人敲門吵醒了。
門外是低著頭的蘇暮雨、蘇昌河、朱孤劍。
“……易卜又怎麼了?”朱水雲了然。
“他今晚又自殺了一次。”蘇暮雨低著頭,頭垂得很低很低,看著自己的腳尖,他旁邊跟著的蘇昌河也訕訕閉口不言,平日的嬉皮笑臉全都不見,看起來快要埋在地裡了。
他們很了解如何讓一個人去死,讓一個人痛苦,並不知道該如何讓一個想去死的人活著。
一個武功高手想要自殺,是很難被攔住的。知道那封聖旨後,影宗宗主易卜三天自殺了七次。
縱然快活城有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物,最好的看守,也攔不住他這麼折騰。
朱孤劍實在沒辦法了,這次人差點沒救回來,明天便要將新皇後送出去了。
他暴躁地找來,將這個爛攤子甩給自己的蘇昌河,然後又驚動了蘇暮雨,最後幾個人不得不聯係了朱水雲。
朱水雲想了想“我去和他談談。”
她本來沒打算和他說什麼的,等到把人活著交給蕭若瑾,該死命攔著他不讓他去死的人就變成蕭若瑾了。
但現在,若是人死在了她這裡……還要花心思把他複活了,就有點煩了。
蘇昌河安排得很快,清理出來一間小屋子,擺進去朱水雲的座椅,再將五花大綁的易卜抬過來。
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此刻看上去又老了十歲,頭發花白一片,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他身上還帶著血印和繃帶。
屋子裡溫暖而又亮堂。
“易先生。”朱水雲的話語輕柔客氣,對麵的人毫無反應,大概隻求速死,連憎恨的感情都沒有了。
旁邊隨侍端上來一杯花茶,熱氣騰騰清香撲鼻,溢滿了屋子,讓人心神安寧。
“我知道易先生是有大追求的人。現在是痛苦磨難,但又何嘗不是一種機遇呢?”朱水雲道。
他對麵的易卜依舊毫無反應,但手指卻微微動了動,朱水雲能感覺到他的憤怒,他怕不是想破口大罵,覺得朱水雲是在胡言亂語。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易先生現在已經吃苦了,也收獲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難道要放棄這份收獲麼?”
“你大概覺得皇後之位不算什麼,但是,那可是皇後之位,歸易家了,歸影宗了。您能明白嗎?”
朱水雲壓低聲音“你是國母,那麼你認可的孩子才是貨真價實的嫡子,才有未來繼承皇位的機會。”
“要知道,雖然易文君是貴妃,但蕭若瑾可也很喜愛他已故的王妃,他還有一個嫡子呢。”
“若是你現在死了,易文君必然也會因為你這個父親的所作所為,得到皇帝的厭棄,日後更是奪嫡無望。然後,你們影宗,被徹底掃入曆史,甚至成為一個被嘲笑的廢物、笑話……”
“這都是你害的!”一直僵硬坐著的人終於動了,他開口,聲音嘶啞難聞,憤怒地叫著。
“呦,開口了。”朱水雲挑眉,笑著對身邊的人招手,“來人,給易先生上茶。”
易卜劇烈地喘息著,滿臉褶皺,好像枯黃乾瘦的橘子乾,沒有一點習武之人的健碩精神,處處透著死氣。
他滿目血絲,傷口破裂滴血,顫巍巍地瞪著朱水雲。
“彆急,彆氣,若是此刻死了……”朱水雲緩聲,露出一個微笑,“那你就真的成了遺臭萬年,被人笑話的奇葩了。”
“你所心心念念的影宗也會被掃入曆史,徹底變成被人唾棄的存在”
“北離明德帝先皇後易卜,狼子野心,無能昏庸,穢亂後宮雲雲……”朱水雲緩緩勾唇,成功看見易卜喉頭咯咯作響,氣得傷口溢血,但眼裡的灰敗死氣消了大半。
“但如果你坐穩了這個皇後的位置,”朱水雲悄聲說道,“那就不一定了,你若是成了未來皇帝的血緣外公,或是養母皇太後,那史書,豈不是想怎麼美化就怎麼美化?”
易卜愣了愣,沒有立刻回答。
“我和易文君有聯係,濁心大監也是我的人。”朱水雲吹了吹茶盞的熱氣,頂著易卜驚恐的目光道。
“我知道易文君懷孕了,孩子不是蕭若瑾的。”
易卜的呼吸粗重幾分。
“但我,對此也很感興趣。”朱水雲笑道,“任何可以打擊到北離的事情我都很感興趣,還有什麼比北離皇室徹底不姓蕭,更讓人暢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