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蘭回憶往事,然後幽幽地說“其實那時候,本門的眾多師長,練氣也好,練劍也罷,都有數十年之久,修為十分高深,小師叔他更是內外兼修,劍法絕妙,時人都讚稱為天下第一劍。我們這些年輕後輩,對他可是欽佩敬慕的很。”
說到這裡,她看向丈夫。薛長仁點頭道“他劍術之高,確實是江湖少有罕見,天下難逢敵手!”
唐蘭輕吐一口氣,接著說道“除了小師叔他以外,便要屬爹爹他了。爹爹他修練混元神功多年,內力之精純雄厚,還猶勝小師叔一籌,可謂是當世第一。隻因他老人家悲天憫人,不願手足相殘,宗門罹難,麵對劍宗的逼迫,是一再相讓。”
薛長仁搖搖頭,歎說道“隻可惜,那時劍宗的許多師叔,早已迷失了情智,師父的良苦用心,他們全然不能體會。”
“是啊。”
唐蘭點頭,臉上悲憤之色更重,愴聲說道“尤其是辛在崇、賈在華那些人,都是在高師祖重振華山之後,才慕名而來,因為天賦悟性不好,被陳師叔祖收做外門弟子。他們未經本派當年的遭遇,沒有和爹爹他們同生死共患難,感情自然就淡薄的多,麵對爹爹的好意,始終不肯罷休,非要爭個高低長短,甚至不惜生死相迫,事態一發不可收拾下,裹挾了陳師叔他們,也不得不出手,終是造下了大禍。那一場大比劍後,同門弟子折了十之八九,派中高手死傷殆儘。”
薛豐心中暗歎一聲“果然還是步了前人的後路。”
眾人聽到門派竟還有這樣慘烈的事情,不免心中淒涼,麵色悲傷。
薛長仁也是臉麵黯然,他開口說道“當時廝殺的時候,你們太師父被幾位同門師弟圍攻,以致身心俱傷,事後隻好推了盟主之位,這才給了嵩山派機會,讓他們的夙願在數年之後得逞,當上了五嶽盟主。”
唐蘭點了點頭,說道“在那之前,咱們華山派一向是執五嶽之牛耳,享譽武林數十年,此後卻元氣大損,一直消沉至今,究其根由之所在,實是由於這氣劍之爭而起。”
高洛等人聽了,都是不語。
沉默片刻之後,薛長仁開口說道“本派不再做五嶽的盟主也好,不再名動武林也罷,這些其實也都算不得什麼,乾係最重大的事情,是派中師兄弟不和,以致爭執內訌,自相殘殺。這等悲哀的事情若是傳揚了出去,豈不是讓親者痛,讓仇者快?”
薛長仁頓了一下,悲聲道“大家是同門師兄弟,本來親如骨肉,結果到了最後,卻是你要殺我,我想殺你,落得個悲慘不堪的境地,又是何苦來哉!”
說著,他將眼光轉向妻子唐蘭。
唐蘭臉上肌肉微微一動,回憶起當年之事,想到本派高手不念情誼,瘋狂地相互屠戮的慘烈樣貌,心中仍然會不自禁的害怕,她哀言道“是啊,當年華山之上,親友突然變作敵手,瘋狂廝殺,再也不顧及各自生死,以致於人人自危,終日惶惶。當時情景,今日回思,兀自心有餘悸。”
說到這裡,她看著弟子們,悲聲道“洛兒,你們小時候不是一直都好奇,你們師父胸前的那道傷疤,是怎麼來的嗎?”
“對呀。”
薛輕雨點頭,說道“爹爹身上那道傷疤太嚇人了。我以前問過好多次,卻怎麼也不說。”
薛豐也想起此事,兒時他曾遇到薛長仁在石潭裡洗澡,就見這位掌門師伯的胸口上,有一條兩尺來長的傷疤,自左肩處起,斜伸至右胸肋,雖然早已愈合,仍作淡紅之色,其觸目驚心之處,讓人不禁吸一口冷氣。
薛豐當時看了後,不用想便也知道,他這位掌門師伯當初受傷極重,隻怕是差一點便送了性命。
既然話已說到這裡,薛長仁也不再瞞著了,開口說道“那一日,我給劍宗的一位師叔斬上了一劍,重傷倒地,那位師叔他要補劍殺我之時,是助兒的父親、我的小師弟舍身而出,將我救下。”
說到這裡,他看向龐助,臉上儘是哀傷,他悲痛地說道“隻可惜、隻可惜,助兒的父親,他、他卻因此,被一劍刺穿心臟,再也救不活了。”
龐助聽了,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薛長仁也流下兩行熱淚,他滿懷愧疚地道“我每每想起此事,心中悲恨愧疚,痛不欲生。”
龐助愈加的悲傷,拿手擦拭淚水,隻將眼睛揉的通紅,說不出話來。
薛輕雨哽咽著安慰說“爹爹,還有小豬兒,你們彆難過了。”
薛長仁抬手抹去眼淚,許久之後,方才平緩心情,儘管見弟子們依舊有些悲傷,他還是十分鄭重說道“這是本門的大機密,今日情非得已,才說與你們聽,為免再生事端,誰也不許泄漏出去,你們聽到了嗎?”
眾弟子抽動著鼻翼,點頭應下了。
薛長仁又說“當年的教訓刻骨銘心,我今日再和你們重申一次,本門功夫以氣為體以劍為用;氣是主劍為從;氣是綱劍是目。練氣倘若不成,劍術再強總歸無用。你們一定要牢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