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嵐能感覺到蘇靈致的恐懼，多年親密無間，她是世上最了解蘇靈致的人，比任何人都了解。
趙雪嵐說，“我知道你剛想起一些事，你覺得痛苦，憤怒，痛恨，你責怪我和溫寒，師父的死也是你的遺憾和傷痛。可你要記住，蘇蘇……我和溫寒真的不會傷害你。從絕命島出來後，你的每一段記憶，都要抱著懷疑的態度，或許……那是假的。這大半年來，你一直堅信的記憶都是假的，那有一天你若發現，你如今的記憶，也是假的呢？”
“住口！”蘇靈致死死克製著難言的慌亂，“你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
“我和溫寒的話，你還能信嗎？”趙雪嵐傷心地問。
蘇靈致恍然大悟，是啊，嵐嵐和溫寒的話，她還能信嗎？
她如今能信的，就是出絕命島前的記憶，出了絕命島，進了暗影會後，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她分不清楚。
所以，她才急得要拿出芯片。
“蘇蘇，我給你一個建議好不好？”
蘇靈致死死地看著她，眼底再不見信任。
趙雪嵐說，“新藥雖是第一次試驗，我們沒有數據，可事實上，在動物試驗上已有成熟的案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玩蹦極會導致腦海裡的芯片出了差錯，我和溫寒聊過，應該是位置出現了差錯，我們給你動手術矯正，再忘掉這段記憶，你開開心心地當你的影後，在顧臻身邊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你說什麼？”蘇靈致不可思議，“趙雪嵐，你和溫寒是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你把我當成什麼，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嗎？”
“過太平日子，離開暗影會，一直都是你的目標啊。”
“不是！”蘇靈致悲傷至極，“有你，溫寒和師父，暗影會明明是我的家，我怎麼可能會逃離。”
“啊……”趙雪嵐眉目微垂，“這樣啊，那該怎麼辦呢？”
趙雪嵐比蘇靈致想象中更要冷靜。
“你如今的處境，有些糟糕。”趙雪嵐示意她往後主樓那邊看，“顧臻一直都在二樓窗戶前看著你，你知道嗎？”
蘇靈致冷笑，“所以呢？”
“顧總是一個很敏感，也很聰明的人。你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身上再也沒有他熟悉的影子，你說他會不會有疑心？”趙雪嵐說，“你還要留在她身邊嗎？頂著血海深仇，你能克製住殺他的欲望嗎？”
蘇靈致被問住了，她為什麼三更半夜想要溺死在泳池裡，是因為她半夜驚醒，發現顧臻摟著她，呼吸綿長，蘇靈致的恨意飆升，她要拚命地克製住自己，才不會伸手掐死顧臻。
顧臻殺了她的師父。
可她害怕被記憶欺騙，隻能隱忍克製，她要瘋了，一邊是記憶不斷告訴她，那是她的仇人，是他殺了師父。
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說，記憶說不定騙了你，他真的殺了你的師父嗎？
殺了他，你會後悔的。
你被篡改記憶後，你愛上了他。
你殺了他，會後悔嗎？
她像是有了幻聽症，四麵八方都是嘲笑她深處騙局一樣的人生裡，她逃離臥室，把自己沉在水底。
隻有在水底，屏蔽所有的噪音，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蘇蘇，你要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看。如果你不想被欺騙，隻能逼著自己忘掉過去。”
蘇靈致真的快要被逼瘋了，“彆說了。”
“如果你不想留在顧臻身邊，我們就回暗影會。”趙雪嵐又了一條新建議，“你怎麼選，我都聽你的。”
“我要把芯片拿出來。”
“拿不出來。”
蘇靈致深呼吸，倏然冷笑一聲，“我是被你們篡改了記憶，或許會迷惑我。可是……嵐嵐。我和顧臻既然仇深似海，為什麼你們命令我去殺顧臻，卻又眼睜睜地看著我和顧臻糾纏，越陷越深，你還有意無意地撮合我們。任何騙局都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你應該能想到有一天我會恢複記憶，你們卻眼睜睜地看著我和仇人相愛，或許結婚，生子，組建家庭，這就是你和溫寒說的不想傷害我？你們怎麼做得出來？難道你們默許我在他身邊，是為了搞垮三江？那你們是不是高看我了？溫寒和簡遇行這麼多年都沒能搞垮三江，還身兼數職，你們要把精力放我身上，本末倒置，你和溫寒是說辭真是漏洞百出，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哎，被你看出來了！”趙雪嵐的表情有幾分為難，笑著說，“你也知道，謊言說多了，就很難圓，總會有破綻的。”
“你！”蘇靈致被她這副不要臉的語氣震驚，“你和溫寒到底想做什麼？”
“我就想你在江城，過平靜安寧的日子。”趙雪嵐說，“可你如今的狀態，這日子是過不下去的，我怕顧總傷害你。”
蘇靈致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主樓二樓，她知道顧臻就在窗戶邊。
趙雪嵐所擔心的事，她也想過，顧總喜歡的是顯然是活潑開朗如向日葵般的蘇靈致，那是他的解語花，溫柔鄉，總是小太陽般溫暖著他。絕不是她這樣死氣沉沉，不斷自殘的蘇靈致。
人的記憶，決定性格。
她們好像是兩個全然不一樣的人，顧臻愛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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