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昭寧沒有繼續追問這個敏感的話題，她轉換了話題，問道，“那斯羅使團來訪，還是住四方館嗎？可否需要在後宮設宴招待他們。”
魏永旭道，“自然還是在四方館住，至於後宮就無需設宴招待了，斯羅此次使團並無女眷。”
葉昭寧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魏永旭卻又交代了她另外一件事情，“你這段時日尋一個合適的宗室女，先派人教養著，不久會有大用。”
葉昭寧的心底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接下來就聽他說道，“回鶻王曾私下傳來一封密信，想要為未來的世子求娶一位大周的公主作為世子妃，也就是回鶻下一任可敦。”
她的猜測成真了，葉昭寧試圖說服他，急切的說道，“陛下，回鶻不是一直與大周交好嗎？安妃已經是陛下的妃嬪，何須再嫁一位公主過去呢。”
魏永旭看著她，神情嚴肅，語氣雖平和但卻不容置疑，“昭昭，聯姻是相互的，已經兩代都是回鶻的公主嫁來大周，所以為表誠意，我大周必須也要嫁去一位公主才行，你可明白。”
葉昭寧搖了搖頭，仍舊不願意接受，“陛下，非要如此嗎？或者可以讓回鶻再送一位公主過來。”
她不停地爭辯著，掙紮著，魏永旭伸手按住了她，高聲道，“昭昭，這不是能任性的事情，而且難道回鶻的女子願意背井離鄉，願意離開故土嗎？再者安妃已經進宮，回鶻求娶一位公主合情合理。”
葉昭寧愣住了，是啊，回鶻的女子何辜呢，可是大周的女子的又何辜，明明是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情，可是為什麼卻一定要犧牲那些無辜的女子。
魏永旭歎息一聲，“昭昭，無論你如何想，這事兒都是板上釘釘的，雖然現在回鶻王隻是修了一封密信，但隻要他確定了繼承人，那麼這事兒就一定會在朝堂之上提及，群臣定然會全力支持的，即便是我也不能反對。”
葉昭寧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心中萬分淒涼，這就是現實，卻也是這吃人的封建王朝中最最不值一提的一麵。
女子可以是籌碼，可以是玩物，可以是兩國和平的工具，也可以是男人的附庸，但唯獨不能是自己。
即便她是皇後，但是也必須要成為一個賢良，仁慈，大度，母儀天下的皇後，不能出一絲絲的差錯，否則就會被扣上失德之名。
可她不想隻是皇後，是大周景和帝的皇後，甚至都不是唯一的皇後，千百年後留在史書上的隻有一個諡號。
她渴望的是自己的名字被記住，為後人所熟知，她想要的是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努力和成就，而不是僅僅作為一位帝王的妻子，被世人所記住。
忽的她抬頭殷切的看著魏永旭，聲音中還帶著一絲顫抖，“懷之，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魏永旭用眼神詢問她，葉昭寧半晌才說道，“能否將我的名字留在史書之上，我不想隻有一個姓氏和諡號留於史冊。”
魏永旭雖不懂她為何會突然有這樣一個要求，但看著她充滿期望的眼神，終究是沒有拒絕。
將她輕輕的擁進懷裡，聲音低沉卻又堅定，“好，我答應你，我會讓你的名字與我的名字一起留在史書上。”
葉昭寧聽完這話，有些沒出息的落下淚來，“懷之，謝謝你。”
魏永旭隻以為她是一時無法接受大周的女子去和親，但是這種事情他也沒有辦法。
作為帝王，他必須做出一些艱難的決定，但他卻不得不這樣做。
所以他隻能靜靜地擁著她，久久不語。
葉昭寧將臉埋在他的懷裡，眼神卻無比的清明與堅定。
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改變這不公的命運，讓這世間女子不必依附於男子而活。
她要讓這天下女子有選擇自己命運的自由，有追求自己夢想的權利。
還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可以不必隻困於內宅，終其一生隻能相夫教子，柴米油鹽。
許久後，葉昭寧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魏永旭這才出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請母後去辦吧，你就不必管了。”
葉昭寧沒出聲，魏永旭頗有些無奈，“昭昭，我收到這封密信時最先想到的長樂宮中還未曾出嫁的幾位公主，但很快我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你可知為何？”
葉昭寧抬頭看他，眼中多了些詢問，“為何？”
魏永旭輕撫著她的發絲，柔聲道，“因為她們是我的妹妹，父皇去時曾交代過我，要好好照顧弟妹們，儘到做長兄的責任，上次你借著菁兒出事，求母後也為她們添些人手，我才意識到，這些年我從未關注過她們，一次都沒有。”
“對於底下的幾個皇弟，我或多或少都有過照拂，對於出嫁的公主們也都時有封賞，可是卻獨獨忽略了那幾個還未出嫁的皇妹，所以我不能再讓她們遠離故土。”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愧疚和自責。
葉昭寧不知該說什麼，該說他顧念親情呢，還是說他無情呢。
他舍不得將自己的妹妹送出去，卻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宗室女送出去，對於他來說左右不過隻是封一個公主的名號罷了。
她的心中隱隱有些失望，但她知道，這就是現實。
葉昭寧無言的望著他，眼神之間隱隱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魏永旭突然有些心慌，將她抱的更緊了些，“昭昭，不要怪我心狠。”
他害怕失去她，更害怕她對他的失望。
葉昭寧搖了搖頭，語氣平靜，“懷之，我沒有怪你，你是帝王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有的選，你也不會如此。”
她明白，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為了大周的穩定，為了皇室的利益。
葉昭寧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而是說道，“不過此事還是我來辦吧，我是皇後，自然應該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心底默默地補上了一句，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她牢牢記住自己想要做什麼，也能為那個可憐的女子多爭取一些權益。
魏永旭聞言，鬆了一口氣，“好，既然你想那就你由你來辦，不過此事先不要張揚，我估摸著還需一段時間。”
葉昭寧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魏永旭笑笑，輕聲道，“好了，今日說的夠久了，早些睡吧。”
兩人喚了人進來，熄了燭火，很快殿內隻剩下了他們，又是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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