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幺兒的第三天,那孩子在司瑤的診治下逐漸好轉,隻是他本體孱弱,這病又是因他母親懷他時受了風寒疏忽才落下給他的,故而想要根治還得健強自身體機,非一朝一夕能成,好在他如今留在三秀藥莊,司瑤自是不用太擔心了。
而幺兒醒來後見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之地,又不見家人在身邊,難免驚慌害怕,尚不理解幺兒母親的果縈見狀不顧小路的阻攔向他直言了實情。
得知因自己病發被母親送至此處,幺兒心中雖難過倒也沒哭沒鬨,在人前反而一副乖順模樣,隻等到夜下無人之時他才望著窗外的月色委屈地抹起了眼淚。
“吱呀”一聲,房門突然打開,幺兒見有人進來便趕緊躲進被窩假裝睡著了。
司瑤提著微亮的燈籠走了進來,白日見這孩子在得知自己被母親棄之藥莊後雖未哭鬨但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悲傷與絕望,也知道太懂事的孩子害怕給彆人添麻煩,隻會在無人之處默默發泄心中的委屈。司瑤擔心幺兒傷心過度又壞了身子,遂不放心前來看看。
幺兒雖隻有三四歲,可窮家孩子早懂事,他又自小體弱多病,遭受的苦難與輕視必定比平常孩子更甚,故而才會小小年紀就懂得低眉順眼。
司瑤自入三秀藥莊以來,見過太多人間疾苦,原本漠然的心也隨著自己醫術漸進,救的人越來越多而變得柔軟。
走進房中,見幺兒已躺在被窩裡,而一旁的窗戶卻大開著,雖尚未入夏但窗外已斷斷續續有了蛙叫聲。待到司瑤將窗戶關上房中瞬間安靜下來,沒有聽到深沉的呼吸聲,她知道這孩子在被窩裡裝睡。
“想哭就哭出來吧,但隻許今夜,明日開始,你得好好養身體,不許再獨自傷心了。”司瑤走到床沿邊坐下,看著躲在被窩裡的人,柔聲道。
“瑤姑娘”見自己裝睡被發現,幺兒這才掀開被褥,小心翼翼地坐起身。
房中隻有桌上的燈籠裡散發出微弱燭光,但司瑤已能看清孩子哭腫的雙眼,她沒再開口,隻是拿出袖中的帕子將幺兒臉上尚掛著的淚水擦拭掉。
可經她這麼一關心,幺兒眼中的淚水又再次忍不住嘩啦啦地流淌下來,氣息也因哭泣出現微喘,司瑤依舊未語,隻是默默地拍著他的後背,陪在其身旁。
“謝謝瑤姑娘。”哭過一陣後,幺兒心中舒暢了不少,他抹去眼淚,感激地看向麵前的司瑤,奶聲奶氣道。
“以後隻管安心在藥莊裡好好養身體,彆再多想。”司瑤隨即也衝幺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安撫道。
“嗯,今後幺兒不會再哭了,幺兒也知道,爹沒了,家裡就靠娘一人撐著,我這病弱身子隻會更加拖累她,如今娘能將我送到藥莊,瑤姑娘又肯收留我,幺兒已是感激不儘。”
“你娘沒有將你棄之山野讓你自生自滅,而是大老遠將你送到這裡,足見她對你是疼愛的,她不是拋棄你,而是迫於生計不得不給你另尋活路。”看著眼前這個小小孩童竟如此懂事,司瑤也忍不住眼眶泛紅,哽咽安撫道。
“嗯,幺兒明白。”幺兒仍舊淚眼汪汪地點頭,應道。
一日後,三秀與修名總算從茶莊回來,隻是一回藥莊就聽聞徒弟司瑤擅自收留了一個被人送來的孩子,三秀心中頓時不悅,但後又得知那孩子乃是病弱之身,又生在貧苦人家,才不得不被其母親送至藥莊,遂也隻是無奈地歎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彆害怕,我師父與師兄都是極好的人。”長廊上,司瑤牽著幺兒向茶室走去,察覺到幺兒臉上的緊張,遂低聲安撫道。
經過這幾天的治療,幺兒的臉色較先前好了許多,一身破爛的麻衣也替換上了新的布衣,這是司瑤前兩日拿錢讓小路與果縈去城中買來的。
“瑤姑娘,幺兒不害怕,我隻是在擔心自己嘴笨討不到莊主與大先生的喜歡。”幺兒卻搖頭回道,聲音雖如同蚊叫,可在安靜的長廊裡令司瑤聽得清清楚楚。
“沒讓你去討他們的喜歡。”小小年紀卻學會了看人臉色討好,司瑤既無奈也心酸。
“我奶奶從小教我嘴要巧才能討到好,討到人的喜歡就不會被欺負,可我一直嘴笨”
“在這藥莊裡,你不用去討好任何人,你還小隻需要好好長大就行,這裡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不待幺兒說完,司瑤蹲下身,扳著他弱小的肩膀麵向自己,鄭重其事地叮囑道。
幺兒懵懵懂懂,但看著司瑤認真嚴肅的神情他不敢再多言,隻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司瑤將幺兒帶進茶室,早已等候在裡麵的三秀與修名見到眼前這個枯瘦病弱的孩童也不禁暗自心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