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碗小米粥簡直甜得過分,生怕苦著了她似的,膩得招搖。
蕭子窈嘴上雖是個不饒人的,可該給沈要的麵子卻是一樣不落的。
吃過了粥,蕭子窈便打算去草場上放一放風。
她早已盯上了梁延。
眼下,見他不在,她便也心急。
於是先行,留沈要趕後。
廳裡靜悄悄的,沈要適才收罷了空碗,梁耀便未語先笑。
“沈要,你覺得子窈喜歡你嗎?”
沈要一下子頓住了手,隻默默的睨過去。
梁耀端坐著,雙手交疊。
他的手白淨修長,指節均勻,不是天賦,卻是養尊處優得來的。
沈要的眸子黯了一黯。
梁耀文縐縐的笑道“其實,子窈最討厭吃甜的東西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的聲音輕輕緩緩的,悅耳則已,卻始終像一把鋸子,最善於剖心割肉。
沈要直覺喉間一緊,隻一瞬,便再也說不出哪怕一個字來了。
梁耀又道“也對,這倒也怪不得你。子窈親疏分明,不喜歡與外人說心事、說好惡。我以前同她聽戲,她從不吃點心,隻道最恨吃甜的,又膩又齁,嫌棄得很。”
他一麵說著,一麵客客氣氣的笑。
“方才你熬得那一碗粥,我遠遠的就能聞著甜味了,想必是放了不少糖的罷?子窈倒是好脾氣,竟一口一口的吃下去了,真是為難了她,她對小貓小狗總是最有耐心的。”
沈要冷然道“六小姐還在等我,恕不奉陪。”
說罷,轉身便要逃掉。
可梁耀仍是不依不饒,字字誅心。
“且慢!”
梁耀漫漫的挑一挑眉。
“我猜你是誤會了,我根本無意離間你與子窈。”
公子如玉,笑也如玉,賞心悅目卻也冰冷。
“你不必以為我是在扯謊,我畢竟與子窈情緣深重,到底是舍不得她強顏歡笑罷了。強吃最討厭的吃食,簡直就像是強灌下一瓶硫酸,心裡、嘴裡都是折磨。”
“你也該多多的體諒子窈一些。貓狗可以抓來死老鼠送給主人,聊表愛意,可人卻不能與貓狗一般見識,更不能將那貓貓狗狗痛打一頓,隻有放縱自由,裝作喜歡。”
“你若是還不肯信我,大可以去問一問鵲兒。她打小便跟在子窈的身邊伺候著,我的事她也知道,你儘管去求證。我隻求你不要苛待了子窈。”
話畢,他方才冠冕堂皇的、更加大度的打算放人。
沈要簡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緊咬著牙,提步就走,更躲進了廚房裡去。
爐灶上的砂鍋已然涼透了,殘粥凝凍,像一塊肥美豐潤的脂肪。
他瑟瑟的嘗了一口。
果然,甜得要命。
舌尖受驚,不敢吞咽。
嘴裡分明是這樣的甜,心裡竟然會那樣的苦。
沈要有些恍然,好似失意更加失戀。
失意不會死人,失戀卻要人命。
他快要沒命了。
沈要於是失魂落魄的去草場上尋蕭子窈。
遠遠的,卻見蕭子窈一身白裘,雪膚花貌參差是,正與梁延、梁耀站在一處,擺弄著一柄步槍。
她很懂些槍械,自動手槍或是左輪手槍,小巧又精密,更襯她的美麗,卻不太會耍步槍,因為重。
梁延便扶著她的腕子,幫她立穩。
梁耀雖不善槍術,卻有一張巧嘴,吟一吟戲文唱辭也能討她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