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搖曳的燭火中,臉上滿是褶皺之色的老太監魏朝猶如鬼魅。
無論是公然"改換門庭",放棄朱由校,改投鄭貴妃門下,還是蠱惑李選侍滋生野心,試圖封後,亦或者為行將就木的泰昌皇帝"引薦"鴻臚寺丞李可灼,他都是毫無爭議的主謀或者始作俑者。
殿中局勢如此劍拔弩張,他哪裡不清楚自己早已無路可退,唯一的希望便是趕在外朝那些酸儒抵達之前,將太子朱由校先行控製,隨後才有希望破局。
咕嚕。
勉強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嚨上下聳動之後,滿臉瘋癲之色的魏朝便是獰笑一聲,不由分說的朝著朱由校所在的位置走去。
這宮中少有人知曉,自從他投靠了"鄭貴妃"事後,便在其默許之下,領了"淨軍太監"的差事,平日裡沒少打磨身體,乾清宮外的那些"淨軍們",也以他馬首是瞻。
魏朝心中篤定,莫說眼前的朱由校尚未成年,算是尋常糙漢,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魏朝,你這狗奴才,想要做什麼!"驚聲尖叫之下,身著素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便是擋在朱由校身前,憤怒交加的盯著眼前的魏朝,心中滿是悔恨。
他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偏偏就被其"忠厚老實"的形象蒙騙,以至於將其指派到朱由校身旁伺候。
"王公公,您老還是先歇歇吧,"聽聞耳畔旁響起的厲嗬,魏朝臉上的獰笑不減,臂膀微微用力,便是將其推倒在地,隨即便惡狠狠的盯著立於原地一動不動的朱由校,口中威脅道:"殿下,您可是千金之體,傷了碰了,奴婢可擔待不起"
王安摔了一個踉蹌之後,顧不得渾身上下傳來的酸痛,也學著李進忠的模樣,猛然抱住魏朝的大腿,口中呼喝道:"殿下,您快走"
但身材魁梧的魏朝遠非瘦弱的李選侍可比,略作掙紮之後,便是將王安一腳踹了出去,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同時朝著大殿深處伸了伸手:"殿下,您的當務之急是為陛下守孝,可萬萬耽誤不得"
望著近在咫尺的魏朝,麵色淡然的朱由校不由得心中一沉,隨他一同至此的錦衣衛緹騎此時正在與殿外的"淨軍"對峙。
但因為人數相差過大的緣故,如臨大敵的錦衣衛緹騎也在悄無聲息的後退著,局麵急轉直下。
倒是立於朱由校身後的錦衣衛千戶駱養性在經過最初的掙紮之後,像是做出某種決定一般,猛然側身而出,不卑不亢的拱手道:"魏公公,止步!"
聞言,魏朝前進的腳步卻是為之一滯,但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甚至他都沒有多瞧駱養性一眼。
這錦衣衛雖然號稱"天子親軍",但早在成化年間,便是名存實亡,屈居"東廠"之下。
眼前這瞧上去不過二十餘歲的錦衣衛至多也就是個千戶罷了,雖是有些膽識,但這可是"皇室鬥爭",豈容他從旁置喙。
望著朱由校那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臉龐,魏朝心中得意萬分,眼眸深處則滿是恨意。
儘管今日朱由校的諸多表現有些出乎預料,但其本質上仍是那個唯唯諾諾,隻知曉沉迷木工,膽小無能的廢物皇子罷了。
經過今日之恐嚇,就算朱由校日後得以順利繼位,怕是也會留下諸多心理陰影。
沒來由的,魏朝便是回想起昔日在內書堂讀書時,了解到的"舊唐血案",眼中瘋狂之色更甚。
同為沒卵子的宦官,憑什麼唐朝的太監就可掌握軍權,甚至廢黜皇帝,號令百官;而他們明朝的太監就隻能作為"天子家奴",生死榮辱皆係於一念之間。
他魏朝,不甘於此!
噗!
血霧升騰而起,金屬刺入肉體的聲音在幽靜的大殿內驟然響起,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