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易出行。
寅時,偌大的紫禁城尚且籠罩在初秋的薄霧中,但巍峨的宮門外已是迎來了一位風塵仆仆的官員。
興許是舟車勞頓所致,這名瞧上去不過四十餘歲的中年官員竟然滿臉疲態,身上所穿的官袍也有些褶皺。
他叫薛國用,乃是萬曆二十六年的進士,曾在工部觀政,後曆任襄垣縣令,江陵知縣、禮部祠祭司主事、兵部車駕司郎中等官職。
離京之後,薛國用又在遼東任職多年,曾節製開原道,遼海道,熟知行伍之事。
前些時日,他以廣寧兵備的身份被天子下旨召回,令其回京述職。
想到待會便能見到心心念念的天子,薛國用的呼吸便是為之急促起來,喉嚨上下聳動,似有千言萬語。
昨日傍晚時分抵京之後,他便知曉了前幾日令舉朝上下為之震動的"朝會"結果,心情不由得激動澎湃。
儘管外界對於遼東經略熊廷弼的評價褒貶不一,但對於似他這等在遼東常年任職的官員來說,卻是深知熊廷弼對於遼東的重要性。
幼齡即位的天子並沒有聽信朝中讒言,胡亂猜忌遼東經略,實在是令薛國用喜不自勝,但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他可不像自己的頂頭上司,廣寧巡撫王化貞那般"勢力深厚",不僅有官至內閣首輔的葉向高作為老師,更有無數禦史言官為其奔走。
天子為何會單獨下旨征召自己回京?
"敢問是薛大人嗎?"正當薛國用暗自失神的時候,便聽得耳畔旁響起了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
抬眼望去,隻見得巍峨的宮門已是緩緩打開,一名身著紅袍的內侍正領著幾名小太監,畢恭畢敬的立於自己麵前。
"下官正是,不知公公"
緩過神來的廣寧兵備薛國用不敢有半點怠慢,趕忙躬身行禮,他雖然常年在外為官,卻也清楚眼前太監身上所穿的紅袍意味著什麼。
放眼整個紫禁城,也沒有幾人有資格身穿紅袍。
"奴婢司禮監掌印王安,奉聖諭迎接大人進宮"自報家門的同時,麵色白皙的老太監王安還不忘微微側身,避過薛國用的行禮。
他為人本就忠厚老實,向來尊重外朝的官員們,不似尋常宦官那般"飛揚跋扈",全然沒有半點"內相"的架子。
更彆提眼前的薛國用乃是天子親自下旨征召的臣子,王安更不會肆意拿大。
"竟是王公公當麵"
聽聞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老太監居然便是傳說中的"內相",薛國用心中便是一驚,隨即便鄭重行禮,但心頭卻也有一股熱流湧過。
他薛國用何德何能,竟然值得司禮監掌印親自相迎?這在平常,可是內閣輔臣的待遇呐!
"薛大人您折煞奴婢了"
見眼前的文官如此"識趣",王安雖是連忙躬身還禮,但臉上的笑容卻是濃鬱了幾分。
禮多人不怪,千百年來不外如是。
簡單寒暄了幾句,司禮監掌印便是側身伸手,親自迎著內心頗有些忐忑的薛國用,邁入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