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諸事不宜。
沉悶的宮鐘聲尚且在紫禁城上方悠悠回蕩,穿戴整齊的大明天子已然在錦衣衛緹騎的簇擁下,縱馬而出,直奔位於西山腳下的京師大營而去。
與此前的"放肆浪蕩"所不同,今日的京師大營很是肅靜,除卻在空中獵獵作響的旌旗及偶爾的戰馬嘶鳴外,再沒有其餘雜音。
校場中,諸位領兵將校勳貴已然等候多時,眼神敬畏的盯著由遠及近的大明天子,再不敢有半點輕視。
短短幾日的時間裡,朱由校這位衝齡即位的天子徹底扭轉了人們心中對其"木訥孱弱"的認知。
放眼國朝曆史,除卻布衣出身,親手創建了偌大帝國的太祖,屢次北征漠北的成祖皇帝和"不似人君"的武宗皇帝之外,還有幾人能夠麵對數千叛亂臨危不亂?
依著近些時日京師的些許傳聞來看,坐鎮紫禁城的天子早已對撫寧侯等勳貴私下裡的勾當有所耳聞,但卻始終按兵不動,甚至以身犯險。
這是何等的魄力?
迎著周遭勳貴將校殷切的眼神,眼神堅毅的天子緩緩登上高台,凝神觀瞧著下首的京營士卒們。
一陣風起,校場四周的旌旗隨風搖曳,將士們皆是努力挺直腰板,精神麵貌與前些時日的"無精打采"無異於天差地彆。
見狀,心中滿意的朱由校輕輕頷首,儘管校場中的"軍陣"肉眼可見的稀薄了不少,但氣勢卻是不減反增。
"啟稟陛下,除各處戍衛外,京營將士實到十萬有餘。"半晌,身著甲胄的新任京營提督秦邦屏縱馬自軍陣而出,徑直高台近前,麵容激動的朝著上首天子拱手回稟。
由地方土司晉為執掌京師大營的總督,饒是沉穩如秦邦屏,也不免心神激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隨著朱由校微微有些恍惚的心神被拉回現實,眼神狂熱的京營將士們也是在各自校尉的率領下單膝跪地,地動山搖的呼喝聲隨之在此間天地炸響。
頃刻間,遠處山林間便是響起了鳥獸的哀鳴聲,更有不少勳貴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今日過後,校場中的將士們便要重新恢複"天子親軍"的名頭了。
"爾等皆為我大明兒郎,當保家衛國。"深吸了一口氣,朱由校因為過於激動而略顯顫抖的聲音自高台上響起。
旋即,周遭的錦衣衛侍衛及傳訊兵便是高聲複誦,整齊劃一的聲音回蕩在校場的每一寸角落。
此時校場中央,跪伏著千餘名雙手被捆綁的亂兵,大多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眼神渙散。
此時聽得周遭響起的呼喝聲,心中頓感不安,開始不顧一切的掙紮著,早已被堵住的口中也是發著不知所謂的嗚嗚聲。
他們這些人,皆是在前幾日的"嘩變"中趁亂生事,犯下了諸多罪行,而在北鎮撫司提審完畢的撫寧侯朱國弼及臨淮侯李弘濟此刻也如提線木偶一般,跪倒在亂軍之間。
"眾將士,當忠於大明,遵守律法。"遲疑片刻,朱由校清冷的聲音再度被傳訊兵複誦,於校場中炸響。
此話一出,跪倒在校場中央的亂軍們愈發不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尿騷味。
對於自己昔日犯下的罪行,此時雙手被束縛的亂軍們心知肚明,但當死亡即將降臨之際,仍是恐懼不已。
"深夜出營者,逐出京營。"
"趁亂襲擾百姓者,斬!"
終於,在校場中央千餘名亂軍絕望的眼神中,大明天子朱由校宣布了最終的決定。
嘩!
如同狂風掠過,偌大的校場頓時嘩然一片,不少立於軍陣中的校尉也是麵露愕然之色。
從古至今,似軍中嘩變這等情況,向來都是"法不責眾",至多將首惡繩之以法,以免動搖軍心。
"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