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小雨。
從前天晌午開始,依托塞外邊鎮而興盛的"張家口堡"好似被狂風掠過,城中各大商戶紛紛歇業,劍拔弩張的氣氛迅速於城中彌漫。
起初,世代生活於此的行商百姓們雖然心有疑慮,卻也沒有太過於重視,畢竟此等陣仗在前些年或多或少也曾經曆過。
但是隨著關係到民生根本的糧店也宣告"閉市",張家口堡的城中百姓方才意識到事態的嚴峻,並開始後知後覺的哄搶糧食。
隻可惜這張家口堡的糧店大多都被"八大晉商"所把持,縱然偶爾有幾家"漏網之魚",在大勢所趨之下也選擇了"閉市"。
年關將至,本就是各家各戶采買的高峰期,但張家口堡的突然"閉市",無疑在城中百姓的心頭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無可奈何之下,些許心思機靈的百姓們迅速接受了現實,並準備前往身後的"宣府鎮"采買糧食。
雖說宣府鎮平日裡的糧價,相比較張家口堡要貴上不到一成,但在如此敏感的當口,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畢竟,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可當這些百姓從宣府鎮返回之後,卻未等如願帶回賴以生計的糧食,反倒是帶回了一則令城中百姓如墜冰窖的消息。
與張家口堡一樣,作為扼守京師門戶的宣府鎮府城,居然也發生了"閉市"的現象,城中糧店紛紛歇業。
雖說因為事發突然,城中的"黑市"上倒也有人在兜售糧食,但其價格已然足足上漲了兩倍有餘,遠非他們這些民間百姓能夠負擔。
時至如今,縱然是神經最為大條的百姓也意識到城中商戶無故"閉市"的背後定然另有隱情,且極有可能與數百裡外的京師有關係。
神仙鬥法,凡人遭殃。
不管城中的"東家們"與朝廷之間存在著何等"間隙",但他們這些百姓卻是遭受到了無妄之災。
畢竟,家裡的存糧可是不多了
就在昨日太陽落山之前,一支由數十輛馬車組成的"商隊"浩浩蕩蕩的出了堡城,徑自朝著城外"野狐嶺"的方向而去,周遭還有城中各商戶拚湊而成的百十名家丁,聲勢很是駭人。
有意思的是,本應於城門外值守的兵丁們先是對這支浩浩蕩蕩的車隊選擇了視而不見,隨即便迅速關閉了城門,徹底切斷了堡城與外間的聯係。
而從前日晌午開始,張家口堡城中的商戶們無故"閉市"之後,位於城池西側的範府便是一改前些時日的冷清,變得人滿為患,城中其餘有頭有臉的富紳豪商們皆是齊聚於此。
哄笑聲,獰笑聲,吵鬨聲不絕於耳,不少人的臉上都是充斥著溢於言表的瘋狂,全無往日鎮定自若的模樣。
與"放浪形骸"的庭院所不同,位於範府深處的書房內倒是安靜了不少,腦後留有金錢鼠尾的大金駙馬李永芳坐於案牘之後,其嘴角處中夾雜著一抹嘲弄。
"諸位東家不愧是這張家口堡的地頭蛇,如此手段實在是令本駙馬自愧不如。"
"佩服佩服。"
良久,李永芳陰冷的聲音於偌大的書房中悠悠響起,言辭之中滿是對在場富紳豪商的讚賞。
但若是有細心人觀瞧便會發現,李永芳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笑意,嘴角處若有若無的笑容也顯得極為僵硬。
"駙馬爺謬讚。"儘管知曉眼前這李永芳稱讚為假,譏諷為真,但作為主人翁的範永鬥仍是硬著頭皮起身,拱手恭維道:"這都是奴才們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