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縣偏東的一座宅邸內。
這宅院雖然不似城中的高門大戶那般巍峨氣派,但布置的卻也是嫻靜清雅,一瞧便是書香門第。
位於宅院後方的書房內,一名瞧上去三十餘歲,身著儒袍的男子麵紅耳赤,一臉憎惡的盯著手中書信,隨即便是毫不猶豫的將其丟至於角落處擺放的火盆中,眼睜睜望著其化為灰燼。
"奇恥大辱!"中年男子將身前桌案拍的梆梆作響,眉眼間充斥著壓抑不住的怒火,頗有些瘋癲的望向洛陽所在的方向。
自己膝下的長女雖是出落的沉魚落雁,乃是這祥符縣有名的美人,但平日裡卻是極少出門,除卻自己的同窗好友之外,少有人曾見過女兒的花容月貌。
市井間的些許傳聞,也不過是民間百姓在茶餘飯後的誇誇其談罷了。
但這洛陽府距離開封祥符足有數百裡之遙,妻妾成群的洛陽福王縱使有心"選秀",又如何會得知自己長女的名諱。
可自己昔日的同窗好友在得知此事之後,為了巴結福王朱常洵,竟是絲毫不顧讀書人的風骨,選擇了"賣友求榮",甚至還以語重心長的口吻,勸自己"慎重考慮",以免惹得福王震怒。
更令他怒不可遏的是,就連他平日裡頗為敬重的縣令大人居然也三番五次的派遣其幕僚充當"說客",全然不顧平日裡的情誼。
甚至就在昨日晚些時候,替城中縣令充當說客的幕僚臨走之前,還曾略有些不滿的威脅道,聲稱在洛陽福王府當值的內官已然到了祥符,隨時有可能上門要人。
若是事情鬨大了,雙方皆是不好收場。
張國紀雖是沒有出仕為官,但也清楚大明中樞對於宗室藩王一向"包容",除卻涉及謀逆等大罪之外,中樞一向放任不管,甚至樂見其成。
莫說他僅僅是考取了秀才功名,就算是他中了舉人,也難以與高高在上的福王府對抗。
"老爺,老爺,不好了"怕什麼來什麼,就在張國紀內心五味雜陳,不知所措的時候,便聽得書房外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同時伴隨著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砰!
不多時的功夫,書房緊閉的房門便被人粗暴的推開,逆著驟然射入書房中的光線,赫然走進了一位趾高氣揚,眼高於頂的中年人。
瞧其麵白無須的模樣以及身上所穿的服飾,此人想來便是昨日說客臨行之際口中的福王府內官。
受限於雙方身份的巨大差距,雖然僅僅是一個眼神,張國紀心中的萬千思緒便是一滯,隻覺喉嚨處乾澀的厲害,茫然無助的盯著來人。
沒有理會眼前臉色鐵青的張國紀,喧賓奪主的中年太監隨意打量了一番書房的陳設之後,便是輕輕頷首:"還是個書香門第,這出身便勝過那些胭脂俗粉無數了"
言罷,也不待書房眾人有所反應,這老太監隨即又斬釘截鐵的說道:"張秀才,福王聽說你膝下長女待字閨中,特命咱家前來相請。"
對於這等事,老太監可謂是輕駕就熟了,語氣很是從容淡然,並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折子,好似勝券在握般炫耀道:"張秀才年少成名,但近些年卻是屢試不中,著實有些可惜了"
"福王爺最是敬重似爾等這些懷才不遇的才子們,特地從學道衙門處要來了一封信函"
"以張秀才的學問,再有這學道衙門的舉薦,料想明年定能如願中舉"
說完之後,這老太監便是旁若無人的將手中信函放置於書房深處的案牘,隨即便是大搖大擺的朝著外間而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多瞧張國紀一眼。
但當老太監的身影即將消失不見的時候,其陰冷的聲音卻是悠悠響起,令人不寒而栗:"張秀才可是體麵人,不同於城外那些破落戶們,可千萬彆不識抬舉,自甘下賤"
冷哼過後,老太監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但其毫不掩飾的"威脅"卻依舊在張國紀耳畔旁回蕩。
是啊,他是有功名傍身的秀才,享有包括見官不拜在內的諸多特權,家中生活也還算富裕,不似城外那些饑寒交迫的流民百姓,了無牽掛。
可那洛陽福王朱常洵非但年紀與自己相同,其殘酷暴戾的名聲更是人儘皆知,自己焉能親手將長女推入火坑?
心中悲戚之下,平日裡文質彬彬的張國紀便是跌坐於書房角落,忍不住的放聲大哭。
這世道,不公呐!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長衫早已被淚水打濕的張國紀忽然聽得耳畔旁重新響起了腳步聲,令其驚疑不定的抬起了頭。
難道說福王改變了主意,事情出現了轉機?
但當張國紀發現來人乃是幾名身材魁梧的漢子之後,心中剛剛湧現起的些許希望便是跌到了穀底。
嗬,福王這是怕是他反悔,直接派人"護送"他上路嗎?
"福王桀驁不馴,殘暴不仁,張氏女若是進了王府,定然命不久矣,你甘心嗎?"
在張國紀有些驚愕的眼神中,為首的漢子略有些不忍的搖了搖頭,隨即便是眼神堅毅的問道。
"你,你們不是福王的人?"張國紀雖是心亂如麻,但也迅速意識到眼前的"不速之客"並非隸屬於福王府麾下。
"回答我,你甘心嗎?"沒有理會張國紀臉上的異樣,為首的漢子重新問道,隻是加重了語氣。
"不甘,我不甘!"這一次,張國紀沒有再猶豫,歇斯底裡的嘶吼道,似乎是想要近些時日遭遇的委屈和不甘,儘皆發泄出來。
見狀,書房中的漢子們便是不置可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黝黑的麵龐上露出了一抹滿意之色。
"福王勢大,你心中就算不甘,卻也無能為力。"
"若是不想你長女跳入火坑,唯有參加官府選秀,才能置身事外"在張國紀複雜的眼神中,為首的漢子聲音平淡的為其分析局勢,並給予了一個辦法。
倘若眼前的張國紀"識趣",他們自是會從中推波助瀾;但若是眼前的張國紀不知進退,那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如若不是擔心在洛陽府行事打草驚蛇,他們何至於舍近求遠?
這河南省共有八府一州,即便眼前的張國紀不配合,他們耐心些,總能尋到新的"苦主"。
想要坐實福王的罪責,光是靠一條"逼良為娼"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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