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夜色已深,但近些時日身處輿論核心的福王朱常洵仍未就寢,其半躺半坐在特製的王位上,表情瘋癲的看著由大明各地寄過來的書信,懷中還有一名嬌小的婢女在其懷中瑟瑟發抖,不敢有半點反抗。
"王爺,咱們是不是有些太過於高調了"猶豫片刻,一向對福王朱常洵畢恭畢敬的老太監,微皺著眉頭,憂心忡忡的低聲道。
皇貴妃娘娘明明在書信上寫的清清楚楚,要福王朱常洵即刻上書請罪,不要執迷不悟,但福王爺卻是對娘娘的警告嗤之以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不僅如此,當福王爺得知楊鏈等人試圖將矛頭對準整個宗室的時候,更是第一時間聯絡各地諸王,為朝廷施加壓力。
恍惚之間,老太監竟是隱隱有些大禍臨頭的感覺。
"聒噪,"對於身旁貼身太監的勸諫,福王朱常洵毫不在意,滿是肥肉的臉龐為之扭曲,麵朝著京師所在的方向,信誓旦旦的說道:"即便是昔日的武宗皇帝,尚且不敢對宗室下手。"
"朱由校這頭小狼崽子,當真不知曉天高地厚。"
言罷,福王朱常洵便是對懷中的婢女上下其手,惹得其驚叫連連。
"話雖如此,但奴婢聽說,開封周王府,山東兗州魯王府皆是在第一時間上了請罪的折子,聲稱看管本支宗室不力,自請削減俸祿"望著眼前愈發得意的福王朱常洵,老太監欲言又止數次,終是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那開封周王,山東兗州魯王均是自國朝傳承至今的老牌王府,麾下宗室不計其數,地位不同凡響。
這兩位身份尊貴的宗室藩王,在如此敏感的當口上,非但沒有與自家王爺同仇敵愾,反倒是主動上了請罪的折子。
這其中的深意,怕是有些耐人尋味呐。
"哼,鼠目寸光"聽聞有宗室"自甘墮落",朱常洵便是冷哼一聲,臉上的肥肉也是隨之擠到了一起,眼中滿是不屑。
這周藩及魯藩因為傳承時日最久,其麾下宗室的數量也是遠勝其餘藩支,故而近些年周藩及魯藩落魄宗室因饑寒交迫而死的事情常有發生。
估摸著這兩位宗室藩王也是擔心朝廷"秋後算賬",這才第一時間主動請罪,表明其態度。
"不用管他們,繼續派人煽風點火,本王倒是要瞧瞧那小皇帝該如何收場。"
"不知好歹的東西,居然敢狀告本王!"
提及此事,朱常洵的臉上便是湧現了濃濃的怨恨之色,冰冷的聲音中不摻雜任何感情。
不過是弄死個把"黔首",又不是聚眾造反,那小皇帝何至於如此大動乾戈?
"奴婢遵旨"見福王朱常洵態度堅決,其身旁的老太監不敢再勸,隻得憂心忡忡的領命而去。
此事鬨到最後,真的會如福王爺所說的那樣,法不責眾嗎?紫禁城中的天子又是否真的會迫於宗室的壓力,懲戒提議革新宗室條例的吏部給事中楊鏈及大理寺丞左光鬥?
想到這裡,這老太監眼中的憂愁之色更甚,畢竟與他們福王府關係密切的河南禦史可是連首輔方從哲的麵都沒有見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張國紀跟李恂,又是如何孑然一身的順利抵達京師,並見到了楊鏈及左光鬥?
令人心悸的黑夜裡,福王府依舊歌舞升平,但空氣中卻是彌漫著一股"陰謀"的味道。
自洛陽府而出,一路向東而行,不過數百裡,便是有"八朝古都"美譽的開封府。
同樣的時間,位於開封府城正中的周王府同樣燈火通明,年過四旬的周王世子朱恭枵百無聊賴的坐於府中高台,聽著遠處街道儘頭偶爾響起的三兩聲犬吠,神情很是恍惚。
"殿下,夜深了,您還是早點歇著吧"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小心翼翼的呼喝聲在朱恭枵的耳畔旁響起,將其思緒重新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是劉大伴啊,"朝著來人點了點頭,朱恭枵不置可否的詢問道:"父王可安歇了?"
"王爺早早就睡下了"聞聲,身著緋袍的"劉大伴"規規矩矩的回應道。
現任周王朱肅溱身體不好,故而早早便將府中大權交予眼前的"周王世子",生活作息極為規律。
但與山西大同代王府的"父子相疑"所不同,周王朱肅溱與世子朱恭枵卻是真真正正的"父子情深"。
"哎,孤可真羨慕父王呐"良久,周王世子朱恭枵便是輕輕一歎,意有所指的喃喃道。
因為太祖朱元璋曾於洪武年間頒布詔令,藩王無詔不得出城,故而宗室藩王在享有超然地位的同時,人身自由也受到了難以想象的限製。
在朱恭枵的記憶中,他除卻在孩童時期,曾跟著自己的父王"喬裝打扮"之後,短暫溜出了開封府城,草草見識了些城外的風景之後,便是再沒有邁出過開封府城一步。
為了排解"寂寞",周王朱肅溱在二十餘年前便開始尊崇佛教,平日裡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王府後院的"佛堂"中度過。
反觀他朱恭枵,許是沒有"慧根",始終對那些晦澀難懂的佛經提不起半點興趣,平日裡最大的愛好便是待在這高台,眺望開封府城百姓的一舉一動。
"劉大伴,孤什麼時候才能出城去看看呐"半晌,周王世子朱恭枵又是感歎了一句,神色很是落寞。
他真想親眼去瞧瞧城外的風景,更想效仿說書先生口中的"俠客",行走天下。
"殿下會有機會的"猶豫半晌,自幼便進周王府當差的劉太監終是不忍戳破朱恭枵的美夢,聲音低沉的應和道。
"如今我大明百廢待興,天子的行事作風又與眾不同,或許日後會有轉機"提及紫禁城中的天子,老太監的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希望吧。"落寞的點了點頭之後,周王世子朱恭枵便戀戀不舍的將目光自遠處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收回,轉而有些蕭瑟的返回了王府深處的宮殿。
對於近些時日爭論不休的"宗室條例",他內心並無太多抵觸,甚至隱隱還有些期待,畢竟這或許是他此生能恢複"自由"的唯一機會。
正因如此,他方才沒有理會在宗室間"上躥下跳"的福王朱常洵,更沒有隨波逐流的隨同他們一並上書中樞。
法不責眾?不過是一句笑話罷了。
昔日暗中蠱惑京營士卒嘩變的勳貴們便是這般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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