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光才微微大亮,始終處於假寐狀態的毛文龍便在耳畔旁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放眼望去,千五百名身著各式顏色甲胄的官兵們正在默默咀嚼著難以下咽的乾糧,眼神格外堅毅。
隨著籠罩在頭頂的稀薄晨霧漸漸散去,牛毛寨城門附近也陸陸續續出現了準備排隊進城的百姓身影。
而昨日向毛文龍彙報的士卒便是心有餘悸的感慨道:"女真人估計做夢也想不到,我等會打到他家門口"
若非生活在牛毛寨中的建奴們承擔著牧馬的重任,隻怕他們身後這處枝葉繁茂的密林早已被砍伐一空,而他們也將無所遁形。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對此,毛文龍也是心有所感的點了點頭。
說起來,他們自從越過鴨綠江,正式踏上了女真腹地之後,除卻偶爾遇到眼神麻木的遼民百姓之外,幾乎就沒有碰見過女真的崗哨。
那生性謹慎的努爾哈赤就好像與隔江相望的朝鮮人達成了某種默契一般,居然沒有半點防備,任由他們長驅直入。
須知,每逢建奴行軍打仗的時候,其軍中崗哨外出探路十餘裡都是常有之事,有時甚至能夠達到二十裡。
"好像要開門了"正當毛文龍心中暗自感慨建奴咎由自取的時候,耳畔旁傳來的呼喝聲瞬間令其繃直了身體,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兵刃。
放眼望去,原本等候在牛毛寨城門附近的百姓們不知何故,肉眼可見的"躁動"了起來,其中甚至還有幾名老人不斷拍打著城門,口中還念念有詞。
但因為相隔甚遠,毛文龍等人聽不太真切具體內容。
"壞了,該不是我等暴露了吧"也不是誰,一道微不可聞的聲音於密林間響起,瞬間在毛文龍心中掀起了滔天駭浪。
驚駭之下,不少士卒下意識的便要朝著遠處堡寨衝去,但受限於平日裡認真的操練,終是沒有輕舉妄動,隻是驚疑不定的盯著沉默不語的毛文龍。
事實上,毛文龍也被嚇了一跳,懷疑他們已然暴露,那幾名不斷拍打城門的百姓,就是在給城中的韃子們通風報信。
但在驚愕過後,毛文龍便是敏銳的注意到,牛毛寨城門處的百姓們雖是仍在大聲喧嘩,但卻無人將目光投向他們所在的密林間,應當不至於暴露才是。
就像是為了印證毛文龍心中所想一般,在萬眾期待之下,牛毛寨的城門終是被由內而外的緩緩推開,從中走出了十餘名打著哈欠的"建奴"。
"狗日的,鬨半天這是睡過頭了?!"少許的錯愕過後,便有官兵沒好氣的嘟囔道,眼眸中的警惕和不安瞬間隱去。
"兒郎們,"深吸了一口氣,廣寧遊擊毛文龍猛然抓緊手中長槍,隨即便是在萬眾期待的眼神中,率先於密林間衝了衝去。
"殺韃子!"
頃刻間,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便於密林間響起,驚飛了於空中盤旋的飛鳥。
興許是宿醉尚未清醒,亦或者牛毛寨承平日久,及至千百名狀若瘋癲的官兵們在毛文龍的率領下於密林間衝殺而出,牛毛寨附近哈欠連天的"建奴們"仍是沒有反應過來,反倒是周遭等候進城的百姓們在驚聲尖叫之下四散而逃。
"敵襲!"
"是明狗!"
隨著撲麵而來的窒息感愈發濃鬱,終是有後知後覺的"建奴"反應了過來,慌不擇路的朝著身後堡寨跑去,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這牛毛寨位於女真腹地,前有赫圖阿拉充當屏障,後有波濤洶湧的鴨綠江依為天塹,眼前這些神兵天降的官兵們究竟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