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宜破土。
咚咚咚!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戰鼓聲,休整了三日的建奴們紛紛於營地中魚貫而出,逆著頭頂的烈陽,於沈陽城外集結。
黑色大纛之下,女真大汗努爾哈赤縱馬而立,誌得意滿的盯著眼前千瘡百孔的城池,仿佛能夠一瞬千裡,將沈陽城頭諸多文武官員絕望的表情儘收眼底。
自從昔日強攻沈陽無果之後,努爾哈赤便決定聽取範文程的建議,放棄此前對沈陽城"圍點打援"的態度,準備反其道而行之,派遣精銳突襲廣寧。
但出於穩妥起見,生性謹慎的努爾哈赤並沒有當即出兵,而是不顧範文程的阻攔,先行派遣輕騎前往廣寧城外刺探軍情。
昨日晚間,軍中崗哨回返,言明隨著廣寧城中的將校們傾巢而出,廣寧城已然淪為了一座空城,僅有數千名官兵把守。
今日,便是大貝勒代善領兵攻伐廣寧城的日子,至於這重兵雲集的沈陽城,則是交由努爾哈赤親自坐鎮。
儘管與官兵相比,本就不算充足的兵力會因此一分為二,但努爾哈赤篤定,憑借著他們大金國內最為精銳的兩黃旗勇士,會同從旁虎視眈眈的科爾沁騎兵,足以將官兵們死死困在沈陽城中,動彈不得。
"代善,"冷哼一聲,努爾哈赤將目光自不遠處的沈陽城收回,轉而看向身旁的次子,表情很是複雜。
雖說他也不願繼續助長代善於國內的威勢,但這一戰事關他們大金命運,莽古爾泰等人均是難當大任。
除了驍勇善戰的代善之外,他彆無選擇。
"父汗,"像是沒有聽出努爾哈赤言語中的不滿,身著甲胄的代善默默的縱馬上前。
"此戰事關我大金國運。"
"許勝不許負"微微眯起眼睛,努爾哈赤麵無表情的朝著曾被自己視為"接班人"的次子叮囑著。
他們大金圍困沈陽城半月有餘,卻始終未曾取得半點戰果,尤其是隨著二貝勒阿敏及三貝勒莽古爾泰強攻沈陽無果,軍中已是漸漸出現了些許怨言。
如若代善此行不能如願攻破廣寧城,非但意味著他們大金此前的努力將前功儘棄,明廷也將重新搶回於遼東戰場的主動性。
"還請父汗放心。"深吸了一口氣,大貝勒代善便在周遭將校各式各樣的眼神中,重重點頭。
直至如今,他已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努爾哈赤對於他的疏遠和不滿,對於自己的處境更是有著清楚的認知。
如若他繼續"隨波逐流",他這位昔日的"大金太子"將徹底無緣女真大汗之位。
但好在,困獸猶鬥的沈陽城,給予了他最後的機會。
隻要他能夠領兵攻破廣寧城,憑借著此等軍功,必能令近些時日遭受的爭議一掃而空,順勢穩固於軍中的地位。
屆時,就算父汗偏心皇太極,靠著軍中將校的支持,他也能夠傲然立於不敗之地。
"如此甚好"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之後,努爾哈赤便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千瘡百孔的沈陽城。
若有可能,他還是希望能夠入主眼前的遼東重鎮,徹底將疆域擴大到渾河以東。
隻可惜,前幾日的教訓,令他徹底熄滅了心中對於沈陽城的野望,隻能眼睜睜望著城頭上那麵隨風搖曳的日月軍旗而無動於衷。
見努爾哈赤將目光移開,同樣被諸多將校殷切注視著的女真大貝勒代善便是將手中長刀高高舉起,準備縱馬奔向廣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