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樹梢,薩爾滸城一片寂靜。
汗王宮中,披著一件長袍的努爾哈赤在其大妃阿巴亥的陪同下,目光睥睨的打量著眼前似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範文程。
"奴才,叩見大汗"
儘管知曉自己早已被眼前的努爾哈赤所接納,但範文程仍是難以適應這撲麵而來的威勢,聲音也不免有些顫抖。
"嗬,這大半夜的,本汗倒是擾了範先生的清夢"
良久,伴隨著努爾哈赤的一聲輕笑,殿內緊張的氣氛被瞬間打破,老酋身上不斷攀升的氣勢也隨之消失不見。
儘管知曉眼前的"奴才"對自己忠心耿耿,但出於習慣使然,努爾哈赤還是忍不住敲打了範文程幾句。
"奴才惶恐。"
聞言,範文程頓時汗大如鬥,表情愈發驚惶,其戰戰兢兢的模樣,引得女真大妃阿巴亥也是啞然失笑,成熟風韻的軀體隨之微微抖動著,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起來吧。"
"本汗深夜叫你前來,實為有要事相商。"
提及正事,本就不苟言笑的努爾哈赤愈發嚴肅,其粗厲的聲音中也流露出一抹肅殺。
接下來要談論的話題實在過於敏感,就連他也要小心謹慎,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其公之於眾。
"還請大汗示下"
見努爾哈赤如此鄭重其事,範文程本就忐忑的內心愈發緊張,豆大的汗珠已是順著額頭,劃過臉頰。
"國內的存糧不多了"
"如若再不想些法子,怕是撐不到明年冬天了"
深吸了一口氣,在範文程有些受寵若驚的眼神中,努爾哈赤將"大金"的真實處境緩緩道出,引得從旁伺候的婢女們大驚失色,趕忙屏氣凝神,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他們大金雖然不似草原上的蒙古韃子一般,常年以"遊牧"為生,但也不擅長耕種。
在過去的二十餘年間,他通過不斷發起戰爭,侵略其餘女真部落的方式,間接解決了糧食的問題。
但他深知,此等方式是"治標不治本",並不能徹底解決糧食問題。
果不其然,在他統一了女真諸部之後,如何維係自身的統治以及解決族人們生存問題,便成了最為緊要的問題。
受限於現實因素,他決定"矛盾轉移",通過於赫圖阿拉建國稱汗的方式,從而繼續發動戰爭,緩解國內的糧食問題。
靠著自鐵嶺,開原,清河等軍事要塞中獲取的糧食,他順利解決了建國之初所麵臨的麻煩,甚至還在"薩爾滸之戰"中繳獲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極大程度的壯大了己身。
隻可惜在"薩爾滸之戰"過後,病入膏肓的萬曆皇帝便是緊急啟用熊廷弼為遼東經略,令其主政遼鎮。
而這熊廷弼到任之後,便是一改明廷之前"咄咄逼人"的態勢,轉而利用現有地形,不斷修建軍堡,與他們大金分庭抗禮,使得他整整一年多的時間裡都沒有找到突破口。
幾個月前,他信心滿滿的領著國內勇士傾巢而出,準備一蹴而就下的拿下沈陽城,卻不曾想受到了官兵們的嚴防死守,不得已退回了薩爾滸城。
這一來一回,使得國內本就不多的存糧迅速消耗殆儘。
"奴才願親往朝鮮籌措糧草,替大汗分憂。"隻片刻的功夫,範文程斬釘截鐵的聲音便在殿內幽幽響起。
對於大金所麵臨的"窘境",範文程心中早有預感,故而也提前想好了應對之法。
其中,最為簡單直接的方式,便是自偏居一隅的朝鮮手中獲取。
"本汗記得,你們漢人有計劃說,叫開源節流?"微微搖頭,努爾哈赤沒有理會主動請纓的範文程,反倒是在其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低喃道:"本汗今日要跟你商討的,是該如何節流"
言罷,努爾哈赤的眸子中便隱隱湧現些許不屑,他又不是蠢人,如果隻是通過劫掠的方式,還用得上眼前的範文程來提醒?
"大汗,奴才愚鈍"似是猜到了努爾哈赤心中所想,範文程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哆哆嗦嗦的回稟道。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努爾哈赤怕是要對國內之人動手了。
"哼,"不滿的皺了皺眉,努爾哈赤在猶豫半晌之後,終是遲疑道:"本汗準備對國內的漢人們予以區分,頒布無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