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煙火放了小半個時辰,林子漾趴在護欄上望著下麵,正是熱鬨的時候,她站在這上麵都能聽到下麵小販吆喝聲,以及各種零碎摻雜的聲音。
“你慢慢想仔細想,想個萬全之策哈,我先下去玩了,鬨元宵咯。”她嘻嘻笑著蹦噠著下了樓,賀羨南就靠著欄杆,看著她小小的聲音出了摘星樓的大門,湮沒在人群裡。
林子漾對所有一切都那麼好奇,各個攤子上都遊蕩一圈,買了兩隻蝴蝶發釵,一方在右下角繡著粉白桃花的帕子,一對木頭不算好,但雕刻的十分精美的木雕娃娃,可以送給師父師娘,一把小巧精致內有乾坤的袖箭,這個可以送給林昭,轉著轉著便轉到了花燈的攤子上,她看著琳琅滿目的各式花燈,有些眼花繚亂,卻是瞧上了攤子邊角上露了一個小角的六瓣海棠宮燈。
“我要哪個,多少錢?”林子漾指著那六瓣海棠問道。
“姑娘,這個……您真眼尖,這個是彆人放我這裡賣的,要五兩銀子。”店主打量了林子漾一番,試探著問道:“這六瓣海棠看著好看,但實在是太舊了,不值這個價,不如姑娘再看看其他的?”
林子漾心下微動,繼續問道:“既然是彆人放這裡的?可放的還有彆的款式?”那露出一角的六瓣海棠宮燈,像極了鐘離瀾頌那年在渠縣的皋元節買給自己的花燈,她記得,第二天,便收到了那個鮫人骨做成的美人燈。
是不是也有那美人燈?
“倒是還有一盞美人燈。”店主彎腰從推車下翻找了一陣,便將美人燈取了出來,林子漾一瞬間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時間一下子就靜止了,周邊所有的一切都凝固起來,她渾身的血液也冷了下來,毛骨悚然。
果真是……鮫人骨做成的美人燈。
“店主,一起多少銀子?”林子漾緩過神,吞了吞口水問道:“可否告知寄賣的人是男是女,長什麼模樣?”
“一起的話,得要十五兩銀子。”店主伸出雙手,在她麵前比劃了一下,又聽聞她打聽寄賣的人的信息,微微回想了下便道:“一男一女,男的一頭銀發,戴著張狐狸麵具,女的高挑,生得媚骨天成,像是成了形的狐狸精。”
林子漾將錢袋的錢都倒了出來,全部塞給店主,微紅了眼眶,焦急的問道:“你可知他們住在哪裡?姓誰名誰?”
那店主看著麵前的散碎銀子,盤算了下,怎麼也有四五十兩了,倒是大方的道:“住哪不知道,不過那女子說了,若是有人問起,便說她叫安娜。”
果真是她!
是否是鐘離凜冬和鐘離黎夏?
既然百裡桑洛都能在盛京出現,那麼他們是否也能出現在盛京?
她一手拿著兩個燈籠的手柄,一手提著裙擺往摘星樓的方向跑去,她要將這個事告知賀羨南。
但眼前碰到的狀況卻讓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聽雨樓今日下了大本錢,花魁坐著四人抬的步輿,正在一群護衛的保護下,穿著薄薄的一層淺粉色紗衣遊街,若隱若現的,好看極了,也因此惹了世家弟子的爭相搶奪,就像對待一個玩具一般,本身並沒有那麼喜歡,不過是因為身份,自己沒有得到,那麼彆人也不能得到,否則麵子如何過得去?
林子漾停下腳步,打算繞一繞,便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往身後拖去。她轉過頭見是林昭,倒是放下了心,跟著他出去了,站在一處酒店外麵的長廊下,好笑的望著一堆男人為一個花魁爭風吃醋,這畫麵可笑又可悲。
許州百姓水深火熱,盛京權貴……不提也罷。
她急著要去找賀羨南,將手裡的花燈塞進林昭手裡,叮囑道:“師兄可千萬要給我把花燈看好啊。要給我帶回去哦。”
本來是打算今日出門是要帶上仲秋的,可仲秋家人都在盛京,難得一家子可以團聚逛逛,便給她放了假,不然林昭何必跟著她一塊逛。
林子漾不知,可林昭卻是知道,師父師娘是何用心,可子漾在他心裡永遠都是妹妹啊,是他要護著的人。
“好,你去玩吧,師兄保證給你帶回去。”林昭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寵溺的道:“玩開心點,注意安全。”
林子漾回頭衝他喊道:“知道啦,師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裡,眼前那群世家弟子已經一言不合打成了一團,周邊位置都空了出來,普通人沒人願意淌這趟渾水。
林昭轉身便走,低著頭撥弄著手裡的六瓣海棠的宮燈,想著還挺有意思的。
盛京,人比物有趣。
“郡主……郡主……你慢點跑啊……當心點啊!”林昭低著頭,突然聽到人群裡大喊聲,甫一抬頭就見對麵一個紅衣華服頭上墜了漂亮珠花的女子往他的方向撞了過來,下意識的就避開了身子,還不忘將兩個燈籠保護好。
站定回頭,那滿頭珠翠一身華裳的女子就跌在他麵前,臉朝下,哇哇大哭著,那人群裡竄出幾個清一色藕青色服飾的婢女,急急忙忙上前將人拉起來。
倒是走在後麵的嬤嬤眼神狠厲的瞪著林昭,惡狠狠的道:“給我把他抓起來,明明看到郡主要摔倒了,竟還不知扶一把,給我抓起來打。”
那紅衣女子已經站起身,手掌磨破了皮,眼角眉梢都是飛揚跋扈的色彩,她看著林昭生疏的麵龐,不似京中男兒那種氣質,看著是少有的文質彬彬還兼顧了點江湖之氣,很矛盾,可就是這種感覺,她仿佛聽見了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突然就笑了起來,一瞬間就換了幅麵孔。
“嬤嬤,不怪這位公子。”她拿過絹帕小心的擦拭著手掌,一臉要哭不哭強忍著疼的表情,看著林昭,可憐兮兮的道:“都怪我自己魯莽,才害得公子受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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