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很是爽朗的接過,甚至好心的問道:“姑娘可需要加熱?”
“若是可以加熱,自然更好。”林子漾心裡的鬱氣被衝淡了不少,一瞬間覺著空氣都舒心了不少,那陰沉沉的天幕都不覺得壓抑了。
“再上幾碟點心吧,若是少東家回來了,煩請告知一聲。”賀羨南遞了一錠銀子給小二,客氣的道。
那小二拿著銀子端著托盤,很快離開。
林子漾將兩盞燈籠都擺在桌子上,看著他問道:“熟悉嗎?”
賀羨南點點頭,疑惑不已的問道:“哪裡來的?”
“昨夜從集市上的花燈攤子上花了十五兩銀子買下的,說是一男一女寄賣的,你知道他們是誰嗎?”林子漾回想起昨夜那個攤主說的話,心裡所有的疑問都似乎有了答案。
“一男一女?莫不是……”賀羨南激動的站起身,碰上了桌子一角,惹得桌上的杯子都晃動了一圈,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神色飛揚身上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動:“可是鐘離凜冬和鐘離黎夏?”
“不確定,隻能確定一人。”林子漾穩了穩杯子:“這個人,你我都認識,安娜,還記得嗎?”
那個與蘭若人攪和在一起的女子,媚骨天成,集美貌優雅性感於一身的女子。
賀羨南突然就不激動了,他一下子就坐在了她對麵,剛好小二推開格子門,端著點心進來,一盤盤擺開,見著桌上濕了一塊,拿了抹布動作乾淨利落幾下就清理乾淨了,也不八卦,做完一切便退了出去。
賀羨南所有的激動都被潑了一盆冷水,她說的這個女人,他今日才在母後的宮裡見著,竟不知何時入了宮,成了他父皇眾多妃嬪的一個。
竟成了他的庶母,何其諷刺。
“你確定嗎?”他吞了吞口水,卻還帶著點期盼,希望她說的不是真的,林子漾點了點頭。
“我記得,夢境裡鐘離瀾頌是將這美人燈給了鐘離黎夏處理了的,在蠻荒聽到涉及長生殿,便讓她著手,回了冥川穀就將燈給了她的。”她回想起夢境裡的一切,都清晰的仿佛才發生在眼前,點點滴滴都如此清晰。
“這六瓣海棠……”賀羨南記著,在冥川穀就從未見過這盞宮燈,如同鐘離瀾頌在渠縣玩的那隻貓一樣,啟程回冥川穀的時候,留給了酒樓掌櫃的。
林子漾不想提及,隻轉換了話題問道:“昨日那群人,可查清了底細?”
那一行人,做街頭尋常人有點小本事,玩點雜耍,既能最快速度融入京中,又能不動聲色的打探消息,倒是好主意。
“查到了一些東西,不過胥華劍這事,急不來,得慢慢來了。”賀羨南想著衛安帶回來的消息,頗為頭疼的道。
“那胡子拉碴的男人武功不低,咱們三捆一起都不一定打的過對方,躺在馬車上病怏怏的那個,還不知底細。”賀羨南歎了口氣。
衛安得跟在他身邊,派了彆的暗衛去盯著,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出來,那小女孩倒是查清了來曆,是許州下麵流民,與家裡人走散了,自個往胡夏方向去了,在胡夏與南靖邊境的上陽城遇上了他們一行人,被他們救下,一路到了京中。
這是衛安在周邊走訪打聽來的,也是小女孩自己說出來的,具體真假還有待考證,也派人去找小女孩的家人了,都需要時間。
“你說……為何突然就出現了胥華劍,六瓣海棠宮燈,美人燈這些與夢境有關的物件?我總覺得有些不好的感覺,從昨夜開始,心裡總是不踏實的。”林子漾不安的說道。
他何嘗沒有這種感覺,從今日早上在宮中見著安娜的那一刻,他便隱隱有種錯覺,有些東西已經開始偏離原有渠道,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而他們卻連頭緒都沒有理出來,連如何應對都不知。
他端著杯子一飲而儘,剛放下杯子抬起頭便觸及了林子漾複雜的眼光,似在看他,卻也不似在看他,仿佛是在確認什麼事情一般。
“賀羨南……我不想那麼惡意揣測的,可是……”似乎就是從賀羨南入了冥川穀,她的人生跡象就偏離了原有軌道,走上了一條未知的,迷霧重重,或許還危機四伏的道路。
“自從認識了你,所有的一切才變得不可控起來。”她帶著點抱怨和質疑的口吻,怎麼可能不怨?若不是因為他,她不會在床上躺兩個月,也不會經曆如此繁複的夢境,如今竟連現實和夢境都難以分辨,時不時的精神不濟。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活潑好動開朗,單純天真沒煩惱。
而現在呢,竟然有很多疑惑和煩惱,不過才半年時間,仿佛就被迫成長起來,接觸和了解了一些她從未想要了解和觸碰的東西,是話本子裡都不會寫的故事。
偏偏將兩人捆綁在了一起,到底是為何?
“明明很多事情,都是因為你將我牽扯進來的,可是偏偏這些事情裡,我一知半解,全靠自己猜和摸索,賀羨南,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
聽得出來,一肚子的怨氣趁著這個被打開了的缺口一下子都傾倒了出來,像是被那兩個家丁抬出去倒了的垃圾一樣,說完了心裡便痛快了。
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經曆的比你現在經曆的更為複雜,且還是我一個人經曆的,你至少還有我陪同著。”賀羨南看著她,外麵下起了鵝毛大雪,窗戶沒有關閉,紛紛揚揚的路過窗口,掉在了地上。
“林姑娘,很多事情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隻有你自己經曆了一遍,才能理解。”賀羨南皺著眉,努力的想著詞彙去形容那種感覺,卻覺得詞窮。
林子漾轉頭看向窗外,又下雪了。
已不知這是今年的第幾場雪了,可每每看到這樣大雪紛飛的場景,她都覺著一切都美好,都帶著希望。
瑞雪兆豐年,總是好兆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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