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漾奇怪的看著她:“我走了,那你呢?我不信你想不到,我走了就等於坐實了事情是我做的,整個安王府怕是都沒有活路了的。”她這話一出,竟一把捂住了嘴,心口突突跳著,該不會……
古籍上說的安王府滅門,便是因為整個原因吧。
因為賀行知將自己放走了,才導致了整個安王府都沒了翻身之地?
“我不會走的,清者自清。”林子漾說這話一點底氣都沒有,卻也隻能如此說,她實在是不敢再看賀行知的眼睛,怕自己心軟,克製不住心底那股子想要安慰他給他擁抱的衝動。
“彆傻了,隋初。”賀行知輕笑著,很是無力的道:“你是異國公主,你若是被羈押了,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會引起兩國交戰,會民不聊生的,我賀家也會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成為千古罪人。”
若是她走了,還能是畏罪潛逃,他賀行知最多是監管不力,甚至還能給賀家謀來一線生機。
“我……”林子漾還想說什麼,卻詞窮的發現,一切都顯得那麼蒼白,他說的是對的,她留下,他與整個賀家,或許都將為她一起陪葬。
“我會安排好一切,你不用擔心。”賀行知說完,靠著牆壁滑坐在地上,手無力的放在腿上,苦笑道:“步步算,還是算不過啊。”
林子漾隻覺得悲哀。
從一開始,就是陷進罷了。
第三日,賀行知便開啟了密道,將林子漾一行人送走了,待他們離開,便讓人用火藥炸了地道,順道炸毀了一麵牆,更深夜重的,還未來得及將消息傳進宮,便聽見了宮裡敲響的喪鐘。
整整響了九下。
女君薨了。
望京一片雞飛狗跳,林子漾一行乘亂混出了望京,出了城,個個灰頭土臉的,她回頭看去,隻見著那城牆上的望京兩個字,以及那城牆上插著的旗幟與一個個穿著冰冷鎧甲的士兵,個個神色肅穆。
“公主,咱們快走吧。”七月拉著她,吩咐趕車的侍衛道:“走,快一點。”林子漾隻得念念不舍的收回了視線,眼位不知不覺紅了,整顆心都似泡在酸澀的苦水中一般。
“賀行知,保重。”她低低喃語。
雖然知道賀行知不會死,可還是會為他難過和擔憂,放了他們這件事,且會輕易就搪塞過去,隻怕有得罪受的。
她隻能倚著車窗,隨著馬車搖搖晃晃,先一步安全下來了,才能去救他,希望在這期間,賀行知還能保持著一絲良善,不要變得冷漠和狠戾。
一路南下,過了半個月才到望春縣,她拿著賀行知給的信物尋了賀行舟,半月星夜兼程,一行人都疲倦不堪,臉色一個比一個難堪,賀行舟沒有拿信物,看著她的臉道:“這東西你留著吧,他給了你,便是你的了,這個乃是我賀家的手牌,持這個牌子,隻要是賀家的商行,都可隨意支取銀子。”
倒也算如了他的願了,原來兩人還有這樣的緣分,隻怪這世道。
賀行舟跛著腿,卻是事無巨細的親力親為,安排了人手製定了路線,安排他們離開。
“姑娘,此去山高水長,萬萬保重。”賀行舟將他們送到碼頭,目送他們離去。
剛出了望春,便傳來了長公主登基的消息,成了新任女君,而賀行知,卻再也沒了消息,仿佛這個人突然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安王府的人,除了他,所有人都被絞殺殆儘,便是養在後院的雞都沒留下活路。
林子漾一行在水上行了半月有餘,快靠近邊境長穀的時候,下起了雪,便停靠在岸邊,帶著人又換了陸路,走了兩天才抵達長穀。
這兩日風雪漫漫,她便有些力不從心,總覺著困倦疲乏,見著長穀那兩個字便眼睛一閉徹底沒了知覺。
“商尋,醒來。”她渾渾噩噩突然聽見迷霧裡傳來蒼老又遼遠的聲音:“商尋,醒來。”
“你是誰?商尋又是誰?”林子漾轉過身,四麵都被濃濃的白霧包圍著,她跌跌撞撞的朝著聲源的方向走去,腳下是柔軟的沙土,深一腳淺一腳的,渾身跟被火烤一般。
“商尋是你,鐘離瀾頌是你,隋初是你,林子漾還是你。”那聲音由遠極近:“他們都是你,但都不是完整的你。”
“你胡說。”林子漾怒斥道:“我就是我,也隻是我。”
鐘離瀾頌善良,有責任有擔當,隋初更是心懷天下,心胸開闊,而她林子漾呢,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商尋是誰?她根本就不認識。
“不必自欺欺人。”那聲音幽幽的,縈繞在耳邊,卻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哪個位置。
“商尋是隻貓,被商邪上神以仙力渡化,化了形,卻也因商邪上神而隕落,墜入凡間。”林子漾聽著,內心毫無波瀾,越說越離譜了。
“你與他,緣分早已注定,生生世世必定牽扯不清。”那聲音急切的道:“不管是賀羨南,還是百裡桑洛,亦或是賀行知,都是注定了,會喜歡上你。”
話音落後良久,空氣裡一片寂靜,那漫天的大霧漸漸散去,露出了一大片黃澄澄的沙漠,目之所及都是黃沙,地平線上升起一輪朝霞,紅彤彤的霞光從天邊照射下來,半片天穹都成了潑墨的黃橙紅色,交織著,似落在人間的七彩霞衣。
這一望無際的沙漠裡,哪裡還有人,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心口疼了一下,如同長長的銀針紮進心口,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猛地坐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喘息著,眼裡的驚恐都未褪去。
“公主,你醒了。”七月歡喜的道。
她遲鈍的轉過頭,身子僵硬得似乎不是自己的,機械的看著他們,轉動著眼球,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讓開,我看看。”餘蘇杭一把推開七月,自己坐在了邊上的矮榻上,將手撘在她的脈象上,摸了好一陣。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餘下幾人輕淺的呼吸聲,都緊張得看著林子漾和餘蘇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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