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節,倒不擔心受風寒,加重病情了。
連著在清水鎮施了三天,林昭都沒有傳來信息,眼看著這一天就要過去了,那天邊的夕陽毫不留念的藏進了山頭。
林子漾一邊收拾攤子,一邊錘了錘發酸發脹的肩頸。
“也不知林昭如何了?到現在都沒信,子漾,我是真害怕啊。”她見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湊近她心不在焉的道。
“不會有事的,師兄可聰明了。”她話音剛落,那街頭便出現了十幾個穿著鎧甲的捕快,一個個鼻口上都係了黑色的麵巾,看著有些滑稽。
“就是你們兩人在這清水鎮施粥?”為首的捕快,神色不耐煩的質問道。
林子漾與盛如雪對視了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裡麵的賀行知大概是聽到了聲音,急急出來,有些狗腿殷勤道:“幾位官差可是有什麼事?”那股子殷勤勁,從胸口掏了一個圓鼓鼓的錢袋子遞給他道:“辛苦官爺跑一趟了,請幾位喝喝茶。”
“這鋪子是鄙人支的,為的也是減輕朝廷的負擔,可是有什麼問題嗎?”那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讓人歎為觀止。
他將銀子放在手心掂量了幾下,本是帶著笑意的臉突然就變了臉色,冷哼了兩聲道:“既然是你們一起的,那就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人狀告你們在粥裡下毒害人。”
一個個亮著雪白的刀子,泛著寒光,真真是好不威風。
林子漾閉了閉眼,按住賀行知和盛如雪還要上前的動作,平靜的道:“那就走吧。”
她也清楚了,這一局隻怕針對的不是百姓,而是那高位上的人,想要借著這水患和時疫,贏得名聲。
就不知他們後麵是何動作。
“走吧。”將三人直接帶走,去沒有審訊,直接關押進天牢,隔壁是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林昭。
“怎麼成了這樣啊?”盛如雪心疼的想要捧著他的臉,卻不知如何下手,生怕弄疼了他,拳拳之心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無妨,皮外傷。”林昭掙紮著靠著牆坐起來:“你們怎麼也進來了,大師兄呢?”見他們隻有三人,沒有看到餘蘇杭,越是擔憂道。
“大師兄暫時沒事,周檀也沒事。”林子漾輕聲道:“隻怕這朝廷派來的欽差壓根就不想讓這些百姓活下來,施粥不過三日,便被抓進來了,還說什麼在粥裡下毒的的話語,真真是沒臉沒皮。”
“現在怎麼辦?”林昭愁得撓了撓脖子,身上似有虱子一般,屁股也坐不住了,靠著牆一點點站起來。
“再等等。”賀行知噓了一聲,招呼著幾人湊在一塊,壓低了聲音道:“有後手,隻有入了他們的網,才知曉他們玩的什麼把戲?”
在林昭決定一人前往渭源郡投靠朝廷,他便暗中做了安排,南風此刻應該已經到了盛京,不過是受幾日苦罷了。
“我不想知道他們玩什麼把戲,我隻知道外麵那些百姓,再得不到救治,真的,都會死的。”林昭突然爆發了起來,一腳踹在了鐵門上,緊緊握著牢門,煩躁的吼道。
他們能等,那些染了時疫的百姓呢?這些無辜的百姓,不該是他們博弈的籌碼。
“你以為我想嗎?林昭……”賀行知見他這樣,深知他內心的煎熬,可他們這裡的哪一個人,內心不煎熬,誰不想早點醫治那些百姓,可光想能如何?
沒有藥材,沒有官府接納,反而是百般阻撓!他能怎麼辦?他又不是神,能提前算到渭源郡水災和時疫?
“若咱們沒有進來,我的人隻怕連望京和望春都進不去,更不用說搬救兵籌藥材了。”
“是,耽誤的這幾日,會死一部分百姓,可能如何?隻要他們運了藥材進來,那剩下的百姓也能救下啊。”賀行知紅了眼眶,身子都有些發抖:“你以為我不想救他們嗎?”他無力的靠著牢門,眼神晦暗的道。
是啊,這世道似乎漸漸爛透了,不在意百姓死活,在意手中的權柄,屍位素食的多了,便成了如今這樣。
抓著機會就想往上爬,不管會死多少人,也不在意這場時疫能給烏蘭國帶來什麼樣的後果……統統沒有往上爬重要。
賀行知想著那被困望京的幾年,看慣了那些虛偽和算計,無力的閉上眼睛,低低喃語:“烏蘭國……氣數已儘。”
待那望京運了藥材和米糧進來,已經過了小半個月,當然了,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而疫情最嚴重的清水鎮死了半數人口,全拉到了亂葬崗挖了個坑一把火燒乾淨了。
那馮唐見朝廷運了糧食和藥材來了,倒是裝模作樣的放了他們,一臉倨傲,趾高氣揚的道:“藥材和米糧都到了,你們該看病的看病,該施粥的施粥吧。”
那副施舍的模樣,小人得誌的嘴臉:“幾位也彆怪我如此做,這也是為了保護你們,弄不到藥材,我就是讓你去給病人看,也無濟於事,同理,你們施粥也是一樣,本是好事一件,偏偏因為那米不是官糧被人鑽了空子,本官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啊。”說的那麼冠冕堂皇,若不是那嘴角抑製不住的癲狂笑意,還能信那麼幾分。
但都知曉不是與他拉扯翻臉的時候,那外麵還有那麼多的流民和染了疫病的百姓,這才是最重要的,那所謂功德,所謂功名利祿,都不重要了。
“走吧。”賀行知拍了拍林昭,見他眼底一片猩紅,也知他心底不好受,可他們這裡幾人,又有誰心裡好受呢?都格外沉重,卻隻能帶著他們往外走。
盛如雪走在最後,偏過頭恨恨的瞪著馮唐,越想越不爽,如何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又忌憚著四周,隻能朝著他吐了一口痰,離他還有一米的距離。
“走吧,去找周檀他們。”外麵陽光刺眼,在那幽暗潮濕的地牢裡待久了,那耀眼的光芒灑下來,林子漾下意識的抬手擋在眼前,陽光落在她手背上,將那細膩的絨毛都照了出來。
“林昭,我氣不過啊。”盛如雪撇撇嘴,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對著府衙大門的石墩子踹了幾下,實在是惡心到她了,怎麼還有這樣的官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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